谢情的整个大学生涯,好像都在忙忙碌碌。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忙着读书考试,忙着打工赚钱,即使是后来遇上了程拙砚,生活上是锦衣玉食,精神上却是无休止的疲惫与互相折磨。如今回头看看,她好像很少有能彻底放松,享受青春的时候。所以当初答应贺远唐去看他打球,她心里还是挺期待的,对于别人的青春充满了好奇。
比赛那天她本来休息,临时被叫回去顶了半天的班,又跟陆医生的团队开了个简单的会,等她回家换好衣服再出门的时候,贺远唐那边比赛都快开始了。
她给贺远唐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出门了,一向秒回的人这次没有回复,估计是要做准备吧。不过上了地铁没多久,倒是收到他的消息,说是让她路上便利店买瓶水,系里准备的水不够。
松州大学怎么说好像也算是重点大学,怎么篮球比赛水都不准备够的?
地铁没有红灯,总是很快。谢情下了车,随手买了一瓶水拎着,一出地铁站就看见灰扑扑的人群里鹤立鸡群站着一个穿着正红外套的男生,平眉桃花眼,正是季杭。
这颜色很不好穿,偏他被这一片红趁得面容俊秀,意气风发。他显然没怎么在地铁站这种地方出现过,此时正一脸迷茫地望向人群。
“小少爷,怎么你也要搭地铁?”谢情走了过去,抬起头冲他微笑。
季杭见了她倒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夸张地吁了一口气:“哟,姐姐在这儿呢?我正等你呢,走走走。”说着迈开长腿走在前面,仗着身形轻而易举地替谢情在出站的人群里开出一条路来。
直到两人进了校门,他才放慢了脚步,与谢情并肩,说道:“比赛在那边体育馆呢。贺远唐叫我来接你,说你不认识路,又说你看不清楼梯,叫我扶着你点儿。不瞒你说,姐姐,我认识他三年了,今天才知道他是个老母鸡,啰嗦得要死。”他万般嫌弃地撇撇嘴,“你说你看上他什么呀,不嫌他烦吗?”
谢情笑笑,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学生,反问他:“那你看上他什么,跟他做朋友?我看你们性格挺南辕北辙的。”
她这一问,倒问着了季杭。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像是仔细地想了想,才开口道:“我也说不清…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就是跟他一块儿特别不纠结。我其实以前挺混的,认识他之前唯一干的正经事儿就是高三的时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拼命学习,靠自己的本事考上松大。就我们那个小圈子吧,家里不都挺有钱的,然后一天天就不干正事儿,就好像都特别不学好,完了还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就得这样活着才对。”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着远处灰扑扑的天空,偶尔跟路过的熟人打个招呼,“上了大学我有一阵子挺纠结的,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活才对。后来认识了他,就他让人觉得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想太多…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就挺放心吧。”
谢情听了不禁莞尔,替他把话说完:“所以你是心里想上进、想好好做事情,但是以前的圈子都混,你又觉得正经起来就背叛了他们。跟他一块儿待着,你就觉得释然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季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觉得,对啊,喜欢的事情好好做不是天经地义嘛,读书啊,帮着家里做事儿啊,组乐队啊什么的。可能我其实特别喜欢他就是因为他身上这个劲儿吧。好像大家都觉得就是要游戏人间才潇洒,偏他不吃那一套,一门心思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
“或者说,你内心深处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告诉你不要为了你的圈子或者其他人的想法,反而背叛了自己。”
“是是是,不要背叛自己。哎呀,姐姐你真不愧是心理医生啊,你这一小时收多少钱?我找你咨询去啊。”他语气夸张,引得谢情又笑起来,冲他说:“我看你好得很,赚你的钱没有挑战性,我可不接你的活儿。”
两人说着话,并肩进了体育馆。
场内赛事正酣,气氛热烈,篮球场周围乌泱泱的全是人,一眼看过去倒是女生比男生多,叫得震天响。
谢情穿了一身低调的黑白灰,卫衣外套牛仔裤,在大学生里极不起眼。奈何身边的季杭如一团明艳烈火,一进体育馆,引得观战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一被人群关注就很高兴的季杭,故意在一片嘈杂声里大声冲谢情说:“他们机械工程的都是土鳖,糙得很,我们经管的都是渣男,所以又干净又规矩,姐姐跟我坐经管那边去。”谢情被他的胡说八道惹得哭笑不得,被他拉着在紧挨着赛场的球员位置上坐下,身后是一大群七嘴八舌观战的大学生。
经管院候场的几个男生看了谢情和季杭一眼,显然是误会了,特意挪了挪位置让他俩坐下,身后的观战团也跟着起哄嘘季杭。
季杭翻了个白眼,冲后面的骂了一句:“嘘个屁,给老子闭嘴!这是我姐!”
场上的贺远唐也看见了,跟谢情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他刚抢了个篮板,这一走神,立刻被抢了球,场下观众立刻又沸腾起来。
谢情坐在场边,也被这一团火热的青春感染得内心激荡,手肘搭在膝盖上看周围一张张年轻又肆意的脸庞,笑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