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外卖打开放好，筷子也擦了擦，然后去推开唯一的窗户，对着山壁的那扇透风。
罗良玺敲过一串连续的键盘，然后歇了一口气，捡起筷子旁若无人的吃饭。
他吃了两口，发现珂珊还没走，疑惑地投来一瞥，眼神冷淡。
珂珊犹豫纠结了片刻，走上前道：“罗总，今天高经理生日。”
罗良玺顿来一下，点头：“你怎么不去。”
珂珊咬咬唇，道：“我希望你也能去。其实....在一个公司里上面，不光是薪水问题，大家...内心深处，还是需要领导对他工作的认可，对他能力和才华的认可。这样的公司，凝聚力会好点。”
罗良玺持筷的动作停了起码半分钟，也许他又想到孟冬了，也许他在怀疑甚至质疑自己以前在团队里的态度。
他会不会在想，如果他当初稍稍顾忌下孟冬的想法和感受，孟冬就不会做出那些事情。
现在，摆在他的面前有一个机会，很简单既，不需要任何代价，他就可以尝试着去扭转曾经的错误。
这是珂珊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但却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比起了解罗良玺，珂珊研究过孟冬，孟冬这样的人，已经沉到泥沼里，还有谁比她更了解生在泥沼中是什么感受呢。
就算当初罗良玺事事都让着孟冬，孟冬那颗脆弱、阴暗、自卑且浅薄的心脏啊——就算罗良玺什么都不做，他只要正常地释放自己身上的光芒，都会把身在旁边的孟冬刺得千疮百孔，然后他就会把所有的因果推脱到光芒的身上。
珂珊凝望着罗良玺，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他身下的椅子发出一声弹簧的咯吱声，然后他站起来要去拿西装外套，这时珂珊已经转身替他拿了过来。
他似乎有点紧张，去厕所洗脸漱口，对着镜子匆匆地整理了头发。
珂珊拎着垃圾袋等在门口，待他出去了，才把门锁了。
大步跃出去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她道：“你待会儿有事吗？”
珂珊迟疑地说自己要去高经理唱歌的地方。
罗良玺弹了一个响指：“正好，一起。”
罗良玺去停车场开出一辆陈旧的别克，载着珂珊往观音桥那边去。
路上等红灯时，珂珊盯着旁边的大型商场，罗良玺扭过头来：“要下车？”
珂珊摇头：“我在想，送点什么给高经理。”
然后两人调转方向进去商场，珂珊以自己的身份和薪资水平，买了一只钢笔。签合同的时候常常要用。
罗良玺主动掏腰包结账，珂珊连忙说不用，他直接打断她，道：“你帮我参考下，我需要买什么。”
最后两人挑了一个限量版的遥控赛车，珂珊抱着硕大的盒子送到后车厢里。
上车后仍旧尴尬的沉默，快到酒吧一条街时，罗良玺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这个。”
珂珊笑着摇头：“大家私下吃饭时会聊到，其实....这是他儿子喜欢的。”
当罗总进入鬼哭狼嚎的包厢时，大家齐齐地停住了，似乎有人给喧闹的场景按下暂停键。
还是女设计师主动去关掉音乐，大家不好盯着老总看，便纷纷地朝他旁边的珂珊挤眼睛。
珂珊出来打圆场，把礼物放到桌上，说是老总亲自挑的，然后罗良玺自自然然地接上：“不好意思来晚了，没打扰你们吧。”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擒着一丝笑意，轻松潇洒。
大家显然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都说欢迎。
罗良玺本质上是个大方的男人，跟人打交道从来不是问题，如今重新拿捏起来，很快就起了控场的作用。
包房预定的酒水喝得差不多了，他又叫来服务员，按大家的喜好上来三打啤和两瓶红的，说今晚为了庆祝高经理生日，他来埋单，顺便把在场所有人的辛劳工作都肯定了一遍。
后面房内气氛很热烈，比以往更热烈，罗良玺时不时地跟人聊两句，摇摇筛子，最后还唱了一首歌。
这是一首相对古旧的粤语，罗良玺酒后的嗓子沙哑磁磁，瞬间让人陶醉进去。
这晚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最满意的还是珂珊，她窝在角落里，窥视着众人雀跃兴奋的动态，像是藏在暗处的幽灵鸟。
高帆的预备好的辞职信撕碎丢到垃圾桶，珂珊拧好袋口拿去扔掉。
之后公司的氛围渐渐驱于高效和活力之间，也许是气象一变，后头两个月的接单率稳步提高，为了适应容量，又招聘了两个设计师进来。
这些都挺好，包括罗良玺现在也习惯于亲自吩咐她做一些事情，不好的是，她觉得两人之间的进度太慢了。
别说成为恋人，连简单的暧昧都没有。
只要大四一毕业，长久没有联系的梁春，一定会再度侵入她的生活。
她必须要改变策略才行。
珂珊请几天假回学校考试，应付到不挂科就行。考试完她在公寓里又窝了两天，搜过天气预报确认时间后，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
每到周一，罗良玺会来得比较早。
这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苏南街道上起了浓浓的白雾，珂珊拎着行李箱挨到门口处蹲下，她等了一个小时，罗良玺的车开进旁边的停车场。
这人从浓雾里走出来，颀长挺拔的身影影影绰绰，他穿一件长款薄呢子外套，见到门口的珂珊后怔了一下。
珂珊立刻站起来，头脸都被飘摇的雨水和雾气弄得濡湿，嘴唇冻得发抖：“对不起罗总,我的钥匙丢了。”
罗良玺没问什么，拿出钥匙开门，然后拎着行李箱进去。
他去倒了杯热水过来，送到茶几上，然后自顾自地点了根香烟：“怎么回事。”
珂珊狼狈极了，拿着茶杯暖手：“房东想要涨价，我、我出不起，她就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
罗良玺眉头一皱，做了个掏腰包的动作，珂珊连忙制止：“不用您帮我出房租，这样不好...”
的确不好，帮女人出房租，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罗良玺动作停了，等着珂珊继续说。
珂珊抿唇，纠结地指向仓库的方向：“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暂住在公司仓库里，只要架一张折叠床就行。而且我会每天把那里收拾好，不会让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