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混沌的睡眠使我恢复了一些体力,被当做零嘴的健胃消食片在口腔中残留下源于双糖与山楂的甜味。食欲不振的我依靠零食度日,好几日没吃过正餐了。
花在收拾书桌中的一小时里,有五十分钟是缩在床上不断脑内循环:“我绝对收不好这乱成一团的桌子,地上的线实在是太乱了。”收拾的过程中我发现经过日复一日的小规模整理,桌上其实没什么东西。这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刚才我还为买到最具性价比的桌面收纳殚精竭虑。喷过酒精的实木桌面干净得令人安心,无法铲除的余胶都赏心悦目。恋旧的人,也很省钱。
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用过的方格纸,在还算平整的空白的角落写下“电気スタンド”,然后撕下来贴在台灯上。看自己的投资笔记很有意思,我发现一个月前的美元/在岸人民币价格与现在相差无几。一种奇妙的思绪一闪而过,于我而言就像骤然见到小学同学时发现他容颜未改,他却着实经历了令他惊心动魄一段漫长岁月。此外,看好的股票并未按预期上涨,只有过于乐观的预期留在纸上与我四目相对。对此我并没什么痛彻心扉的感觉。悲观的性子使我在投资方面略受裨益,无论盈亏,我都觉得索然无味。不会特别难过,也不会特别开心。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我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桌面上只剩一封未拆的信,在灯光下展露出毫无攻击性的柔和白色,是他的邀约。信上工工整整地誊写了店铺的位置和用餐的时间。这是我头一次看见他的字,脑中霎时浮现出铁画银钩四个字来,连数字也恰到好处得漂亮。是那种温柔,克制,又严谨的模样。
这么说起来有些好笑,我很喜欢这个时代用笔在纸上写字这种行为。有一次我回学校掐点赶上了火车,坐了一个小时天越走越黑,才发现坐反了方向。越看地图越不对的我终于鼓起勇气小声打扰了一下身边一直在看报纸的乘客,他却意外地非常友好。我尽量准确地表达了“我可能坐反了方向”这件事。没想到周围原本各自做着自己事情的人们渐渐你一言我一语地加入了讨论,原本惶恐不安的我也放松下来。有人玩笑道:“这个车的确很容易坐反,同一个位置不同时间发出的列车目的居然是相反的,我之前也坐反了。”有的人建议应当在下一站下车,先返回机场枢纽再搭下一班车回学校。坐在我对面那位年轻的女士替我查了列车时刻表,又从笔记本里撕下写着站名的纸条给我,让我可以寻求站台的工作人员的帮助。
我滑开手机查了一下路线,坐地铁去很方便。出于某种难以明言的原因,上次会面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都没交换联系方式。幸而双方长辈还有联系,不至于像《向左走,向右走》那样滑稽。少了即时通讯工具的烦扰,时间变得沉静又稍显冗长,像春日里的一截枯枝。不可否认我仍然时时陷入即时反馈快感的漩涡,但我对此深恶痛绝。人类被欲望奴役,一面沉沦,一面哀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