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两个人听着屋里的动静,脸不红心不跳。
夏鲤道:“奴就说杜苍溪的事是玉静观主告诉丘天长的。”
陆凤仪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夏鲤道:“丘天长那晚和玉静观主睡了一觉,回到家便对老夫人说要请杜苍溪过来,当时他说这话,是很有心事的样子,显然玉静观主对他说了什么。而今晚他又请玉静观主来献舞,更说明这件事与玉静观主是有关的。”
陆凤仪想了想,道:“很有道理。”
夏鲤道:“想不到玉静观主是丘可新的红颜知己,可是以她的修为也刻不出那石匣子上的字。刻字的女人和丘可新关系非常,她不会无缘无故去偷杜苍溪的酒,装神弄鬼。故而奴觉得杜苍溪杀了丘可新这件事,她也是知情的,偷酒留字或许是一种警告,然而……”眉头一蹙,道:“这件事毫无证据,玉静也只是凭自己的感觉,那个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陆凤仪道:“杜掌门的心魔因杀丘老宗主而起,或许是某次失常,自己说漏了嘴,被身边的人听到了。不过我还是认为不一定是女人。”
夏鲤一怔,喜形于色道:“奴明白了!”
陆凤仪道:“明白什么了?”
这时屋里情事已毕,丘天长穿了衣服出来了,夏鲤对陆凤仪道:“走,我们也去紫阳派瞧瞧。”
杜夫人房中的灯,今夜一直亮着,她坐在灯下,看着一卷无甚意思的书。丘天长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发现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杜夫人的剪影映在窗纸上,像皮影戏里的美人。
“晚辈丘天长,拜见夫人。”丘天长在门外俯首作揖。
杜夫人放下书,款步走了出来,只见她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一时轻云蔽月,似连月也被这美人比了下去。
她看着丘天长,眼中毫无情绪,道:“不知丘宗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丘天长道:“晚辈来告诉夫人一声,杀害家父的凶手已经抓住了。”
杜夫人道:“此事与我何干?”
丘天长道:“若不是夫人,晚辈断不敢相信是杜苍溪杀了家父。”
杜夫人神情如水波一晃,道:“这话我却听不明白了,我做了什么,叫你相信这等连我都不知道的事?”
丘天长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着她,道:“噬心草。”
杜夫人默然片刻,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丘天长道:“晚辈先是听蜀山的陆师弟说他在紫阳派时,有神秘人偷了杜苍溪珍藏的美酒,还在石匣子上留下了刻字。陆师弟是个道痴,剑术造诣非凡,看出那字间的剑意神似家父,以为是晚辈的杰作,于是来试探晚辈。然而晚辈天资不足,未能继承家父的绝学,那幅字并非晚辈所刻。但是晚辈知道了这件事,也很好奇究竟是何人得了家父的真传。就在这时,晚辈碰巧看见了夫人留在玉静观主房中的字画。原来夫人不光是玉静观主的闺中密友,还是盗酒刻字之人。”
杜夫人道:“看来你与阿静关系不错。”
丘天长脸上一红,道:“她似乎并不知道您和家父的关系。”
杜夫人道:“她这丫头藏不住心事,早就告诉我她看上了你父亲,但那时要我退出已经晚了。我怕她伤心,只好瞒着她。那幅画上的字,我本指望她能看出点什么,谁想她一直都不明白。”笑了笑,又道:“你父亲迟迟不肯娶我,我也不想再等他,便嫁给了他的好朋友,杜苍溪。阿静还以为我喜欢杜苍溪,殊不知他除了能让你父亲痛苦加深,对我而言,再无半点入眼之处。”
丘天长讪讪道:“您与杜苍溪成亲那日,家父喝了一夜的酒,我们还当他是高兴,现在想来是伤心透了。”
杜夫人听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无悲无喜,只觉怅惘,道:“后来我明白,用这种方式报复一个男人,是多么愚蠢。”
丘天长接着说噬心草的事,道:“玉静当时去弹筝谷找过家父,却碰上慌慌张张逃出来的杜苍溪。杜苍溪告诉她家父已死,玉静事后想来,觉得他的神情不太对劲,便对他暗中观察,发现杜苍溪自弹筝谷回来后性情大变,疑心他对家父下了毒手。她一时没忍住,将此疑虑告诉了晚辈,晚辈也觉得杜苍溪这些年多有异常之处,尤其玉静说,他对您的态度非常恶劣。晚辈想,以您的性子和修为,本不该忍气吞声,所以必然是有所图谋。于是晚辈这一个月来都在监视您。”说到这里有些歉然,低下头道:“三日前,晚辈发现您去药师山采摘噬心草,一切便都明了了。杜苍溪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正是您这些年给他服用噬心草的缘故。”
陆凤仪与夏鲤在暗处听着,心里都觉得奇怪,丘天长之前明明对大家说杜苍溪体内的噬心草毒是丘可新留下的。
杜夫人道:“我给他下毒,只是因为他对我不好,并不是为了你父亲。”
丘天长道:“不,您若是为了自己,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杜苍溪心智越是失常,您受苦越多,我还听说他走火入魔差点杀了您。他杀了家父,这件事瞒得过别人,瞒不住朝夕相处的妻子。可是您没有证据,便想让他心智失常后自己暴露,您不但给他下毒,还经常做一些事让他诚惶诚恐,盗酒刻字便是其一,晚辈说的对不对?”
杜夫人轻移莲步,走到院中,捡了一条石凳坐下。她对面便是陆凤仪和夏鲤的藏身之处,也不知是否多心,陆凤仪觉得她向这边看了一眼。
“有一点你说错了。”杜夫人抬手拢了拢耳边碎发,道:“我不是想让他自己暴露,我只是想让他死。但这件事不能牵扯到我,为了这种人搭上性命,不值得。所以我用噬心草侵蚀他的心智,让他越来越暴躁,时常当着外人的面打骂我,这样就算有一天他走火入魔要杀我,或者杀了别人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