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越手掌上移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继续说。”
女子对上桓越的眼睛,眨了眨眼,娓娓道来原委:“妾的祖父是梁国的卜官。十一年前,宋国吞并了梁国的土地,祖父在宋国军队攻入梁都前一日,带着妾逃出。宋人对我们紧追不舍,无奈祖父只得带我四处逃亡。摆脱追兵后,祖父便带我来的了曲沃,因曲沃地广人稀,无人识得我与祖父,于是我们就在此地长住下。
四年前,曲沃洪涝,粮食匮乏,百姓食不果腹。我与祖父几乎饿死街头,是公子给了曲沃百姓粮食,让妾与祖父得以苟活。曲沃土地贫瘠,所种粟谷收成甚少,百姓尚且不能以此得活,何况还需缴纳赋税。
公子仁义,不仅免了全城三年赋税,还教我们如何种出高产量的粟谷。
祖父说,若恩不报,胡不遄死。
为报公子的恩义,妾便进府以身服侍公子。”
桓越听后仍没有放开扣住女子脖颈的手掌,问道:“你的祖父是哪一位卜官?”
“祖父名讳姒蔺。”
桓越听到有些惊讶,梁国卜师姒蔺素有神卜之名,这等奇人难怪宋人穷追不舍。梁国被吞并后,姒蔺就失了踪迹,竟没想到隐姓埋名来了晋国。
她仔细打量身下这个女子,似乎忆起了那年她初到曲沃,便有一个胆大的少女拦截她的马车,祈求她赠与她些吃食,仔细瞧来两人的眉眼确有些八九分相似。
桓越松开了手掌,心中是信了一半女子的话。她撑在女子的上方,手指若有若无的摩挲女子的脸颊,“你唤何名,若你入府,你的祖父何人照顾?”
女子表情似有忧伤,“妾名燕姒,祖父已于去年仙逝。妾为祖父守孝后便来了公子府中。”
桓越听闻姒蔺已经逝世后,心中有些遗憾,这般奇人未及见上一面确属憾事。
燕姒继续道:“祖父临终前曾为公子卜上一卦,卦言祖父写在锦帛上。妾将之藏在了萱阁住所。”
桓越挑了挑眉,没料到姒蔺竟给自己留了卦言。虽是好奇,不过她也不急于看,压低身子,于燕姒鼻息相闻。
燕姒被她的动作弄得羞涩,双手抵在桓越的胸前,眼睫颤抖偏过头,低声道:“公子......”
桓越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低声笑了笑:“不是来侍奉我的吗,怎看似不愿?”
不等燕姒回答,桓越继续道:“难不成是心中有人?”
燕姒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垂下眼睫,“没有人,妾是愿意侍奉公子的。”
桓越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扯过被子盖住燕姒光裸的上身,起身下了床,“孤不喜强迫,若你非甘愿,亦或有爱慕之人,孤可放你离去。世道艰难,你一孤身女子易遭灾祸,若你不嫌弃,这公子府亦可常住,侍奉之事就不必了。”
燕姒拢着被子坐起来,眼中神光粼粼,“公子心善,妾叨扰了。”说罢,她从里衣一处绣花的地方扯开一块,拿出了缝在之间的锦帛,将之递给桓越。“公子,这是祖父所留的卦言。”
桓越见状有些好笑,这藏得够隐秘啊。她接过那方锦帛,“不是说藏在萱阁吗?”
燕姒柔美的脸上带些狡黠,“祖父说窥探天机,事关重大。妾当然要准备周全。萱阁所藏的锦帛上不过载了几句寻常卦辞罢了。”
桓越眯着眼睛,道了句有意思,她靠近燕姒,故意逗她,“前面试探我?东西既已到手,我现在强迫你,你又如何?”
燕姒手指握紧被角,“若公子真是这般表里不一、言而无信之人,只怪妾与祖父识人不清。再者妾与祖父本就欠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想要如何,妾本就不会拒绝。”
明明又羞又怕,还硬撑出一副就大义的模样,还要出口讽人几句。桓越被燕姒逗得摇了摇头,直起身子,背过身去准备离开,“真是不经逗,今夜你就安心在这里歇息罢。”
说完桓越就走出了她的寝殿,径直向子鄞的住所而去。
夜已深,明亮的月从云雾中钻出,在湖水上撒下银色的光辉。悠悠的歌声从湖边传出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湵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怀中抱着那把横刀,望着湖心倒影的月亮,目光悠远。微风吹起了她的发丝,与额间那抹红色的发带缠绕在一起。
她的指尖在刀身上弹出下一个音,开口继续唱道: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佳人,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佳人,德音孔胶。”
湵唱到此处停顿了片刻,闭上双眼,指下却没停下弹奏,只是这弹乐声越发哀怨。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心中所爱,何日能忘?
她又真的能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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