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齐熙讨厌听到莫曦提及鎏丰公主,除了因为莫曦说过要捉鎏丰公主玩玩,且从未有过不杀之诺以外,她竟对自己有些吃味。
她延聘了元齐最好的绘师来绘制那张肖像画,加油添醋免不了,但有美得令人神魂颠倒,念念不忘吗?她真想对莫曦说鎏丰公主没那么绝色。但这话怎么说怎么怪,有人会说自己丑的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种人吧?
再说了,莫曦对她虽是温软许多,但他阴晴不定又风流,何时喜新厌旧都不知。不如快些逃离莫曦身边,避免泄漏身分,惹来杀身之祸。
「我没当你是鎏丰公主的替身。你说的话,真有一句实话吗?就不知哪日露了破绽,又要编什么话搪塞我?」莫曦不以为意,拨弄书册,抽出楚辞,有意无意地翻动。「况且──若我真找到鎏丰公主,你可要失宠了,你就不怕?」
失宠?
他宠她?
似乎是。同行同止,同食同寝,夜里也不曾叨扰她,更不曾为难她。让她几乎习惯他的存在,下朝后他没唤她,她还会悄悄地在前厅探头探脑,想他怎么回来迟了。
那日被莫曦捉个正着,她脸红如柿,再也不肯等他,总要借口沏茶技巧不好,躲到茶室东摸西蹭,直到他传召,才施施然而去。偶尔,还会故意迟到,让他等。
看他等得皱眉,见到她那刻展颜,眼里都是笑意,她心里就有莫名的雀跃。而后再硬生生地掐灭自己这种不可饶恕、宛若背叛家国的小心思。
莫曦总是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一脸茫然,摸不着头绪。久了,似是捉住她的心思,总是对她笑得别有深意,对她越发纵容。有时齐熙会有个错觉,像是身陷无名的蛛网中,渐渐被缠缚。
该死!她要他的宠爱做什么?
齐熙脸热,凝眸看着他与几上的楚辞咬了唇。甩去宠爱那两字,不管他怎么怀疑,她就不认!
「──我是苏昔依。曦王要我扮鎏丰公主做什么?若真让人误会我是她,大靖的要杀我,你会保我平安吗?」齐熙蹙眉瞅着他。
而莫曦垂首托腮,玉白葱指在书页上摩娑,令她瞧不清他的神色。
「会。」
温而淡,不过一个字,却是斩钉截铁。
齐熙闻言微震。
莫曦阖上楚辞,静静地看她,再没二话。
她心中忽地一暖,睇着莫曦,亦是无语,无法响应他珍而重之的承诺。
君子重然诺。
但,世事难料,皇权神威,他挡得住吗?
更别说大靖屠戮元齐,莫曦是不是也有份?
且,他毁她贞洁,让她人生一夕剧变,再不敢想嫁冯侍郎。
即便这段日子以来,他的一举一动透露的纵容都像是在弥补、讨好她,让她有所动摇。
瞧着他的言行举止,纵使忽视他的身分,对一般女郎而言确实是良人佳婿,但对她而言却是不可碰触。
她总要花费心思告诉自己,莫曦在别的女郎面前是怎样的模样都不关她的事,而她对他的撩拨是否有所迷惘也不重要。因为她内心清楚,即便他不打算杀鎏丰公主,又或者口头承诺会保她平安,只要是他是大靖曦王,迟早两人会拔剑相向。
睇着他半晌,齐熙轻启丹唇,缓缓说道:「只可惜我真不是鎏丰。」
「我也不希望你是。」莫曦微微挑眉,眸中看不出他的情绪。
齐熙怔忪一瞬,不知他此话何意,只能径自对他说:「那我便不是鎏丰。曦王别再猜测了。在这节骨眼,谁来扮她都是杀头作死的活儿,没人会傻到扮一个亡国公主。曦王好好养伤吧,初冬你的伤势好了,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语毕,齐熙意欲起身。
莫曦睐着神情骤然冷淡的齐熙,捉住她手臂,亦是冷下声调,仰头问她:「你想去哪?」
她想去寻那个从未护过她、与她有婚约的男人?但,他问不出口,更不想问。他只知道这次要留下的人,就一定要留下。再也不让!
齐熙挣脱不开他的牵制,咬唇看着他,最终面泛粉色娇斥:「──解──解手啦!」
莫曦呆了呆,他这问话有双重意思,但她没听懂。
接着他纵声大笑。
一笑抹去两人间暗自流动、不甚欢快的心思,也笑淡了他的不甘。
他笑得越发张扬,笑得更加清俊好看。
笑得齐熙脸热,不知有什么那么好笑!他别问不就好了!
瞪着他笑得开怀,真让她不顾一切教养抓花他的脸!
就在她快忍不住动手时,莫曦松开了她的手臂,忍住笑道:「你这借口着实低劣,但我又不能阻止你。去吧、去吧!快些回来。」
齐熙得了自由,头也不回快步往廊外奔去。
莫曦在她身后敛去笑意,若有所思。
这十几日来,不只是他笑得多了,齐熙对他说话的方式越发无状,他也不恼。因为,她越是放肆无礼,只会与他更为靠近亲昵。
但齐熙还没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生变,更不知道她已入窠,唯有他清楚明白她们之间微妙的变化。
很好。
她不当他是王爷,他也不想她待他是大靖王爷,否则两人之间便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过,莫曦等了许久,直到酉时,暗卫来到他跟前回报前些日子他吩咐调查的事,齐熙都没回来过。
这女人一去不回头,让他又叹了口气。
阳奉阴违,该怎么调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