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名唤绿尸蛊,长在潮湿的地下,见着血肉之躯,便会伺机依附而上。平时绿尸蛊与肌肤相触都没事,但要是触及伤口便会像是茂林间的蕈丝深深扎入血肉,直到将血肉蚀尽方休。非要雄黄酒才能将之拔丝断根。
绿尸蛊的幼虫我们人眼见不到,聚集而生,相互吞噬,所以被称为蛊,时间久了长成后,外观看起来就像一般苔癣;然而一旦侵入血肉,三日间就会成熟。蛊孢会突破肌理开始伸展触须,外观看起来像是长了毛一般。
最可怖的是当绿尸蛊繁衍时会将孢籽喷散于空中,凡吸入孢籽的人会由里而外被吃空腐烂,只剩皮囊。前几日陛下意欲饮下的碧绿酒汁其实并不是酒,而是水里头长了这东西,因此臣才出手阻拦。”申兰君娓娓道来,神色甚是凝重。
倘若再迟几日,恐怕这绿尸蛊会吃进楚子焉的脑里──到时后神识不再,真会成为一具只会僵着身子乱跳的殭尸。
但这些话他实在无法对楚子焉说出口。
明知楚子焉肉身多年静止,忽然死而复生,肉体看似无异状,但仍旧不是寻常人,就该谨慎应对,但他却因欢喜过了头,只顾着与楚子焉调笑,玩忽职守让楚子焉受累,实在愧对于他。
到底还是因为他仗着守陵多年,自认对陵墓的一切了如指掌,才轻忽了这座陵墓的特殊之处。
楚王陵之所以选址在翼望山便是相中此山灵气荟萃,生气盎然,是绝佳风水宝地。所有生物都会不由自主的靠近此地。而岁月可以瓦解陵墓一切防备,更别说人为的破坏。那些诡虫毒草就傍着盗墓贼打进深土里面的盗洞侵入陵墓,间接害了楚子焉。
申兰君想到那么多年来的等待与计划差点就让大意毁于一旦,背脊发凉,狠狠地咬住唇,沉默地看着楚子焉。
楚子焉专注看着酒盏里头长满茸毛的绿尸蛊,轻哼了声说:”……朕醒来时撞上棺盖,算朕倒霉。然而那日你踢翻酒席,那盅养着绿尸蛊的酒溅了朕满身,倒给了牠们可趁之机啊,呵呵──”
他这句话说得慢条斯理,还刻意抬眸瞟了申兰君一眼。
瞧申兰君闻言微震,唇瓣咬得更紧,微微透出血色,双眸隐约闪动歉意,连雪白无瑕的脸颊都浮现赧色,楚子焉微微眯眼,心道申兰君总算紧张了吗?怕他追究了吗?很好!
楚子焉放下酒盏,刻意举起菱花镜细瞧他的额头上的伤。他的额头就像让人拿针戳了几十下,有着细细点点的血孔洞,是绿尸蛊吃蚀的伤,看来可怖且惊心,也不知道那些细孔多深,倘若那些绿尸蛊在脑子里生长,那后果不堪设想!
”啧啧──”楚子焉不快地咂声,忽而话锋一转,伤心地说:”朕是个武人,全身上下筋肉纠结伤痕累累,没什么好看,寥堪安慰的就是这张脸生得隽朗让人称羡,这下可破相了──变成丑八怪了──”
说完这句话,他侧头睨着申兰君,满眼都是谴责之色。
申兰君让他看的坐立不安,脸色越发苍白,几番唇瓣蠕动像是想解释,楚子焉知道时机到了。
果然,申兰君愧疚地说:”陛下──臣鲁莽,对不住您──臣定会想法子为您去除额上伤疤──”
”呵──”楚子焉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道歉又能如何?那便能抹消你的过失与朕所受的苦楚吗?”
申兰君一时语塞,嗫嚅了会,胸口闷疼,却只挤出一句:”那陛下要臣如何?臣会尽力弥补。要是想让臣尝尝绿尸蛊的苦楚,臣便──”
见申兰君伸手探向酒盏,似是想要与楚子焉一样染上绿尸蛊的意思,楚子焉眼捷手快,广袖一卷,将那酒盏砸碎在地,扬声喝道:”你疯了不成!?若想要将功折罪,也不必以性命做为代价!朕的陵寝内有朕一个死人就够了,并不想再添另一具尸体!”
申兰君愣愣地瞧着楚子焉,想起了两人相处的过往,如今,他却不记得了。心中惆怅万分,默然不语。
楚子焉这厢却会错意。看申兰君咬紧唇瓣,一副感动得泫然欲泣,他心里暗笑,申兰君会利用他对陵墓一知半解的恐惧吓他,难道他不会吗?他这些年来帝王权谋制衡之术,还有兵法心战是操演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