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知霁是异卵双生子,所以从小到大没有出现过被人认错的经历。
一开始,妈妈也像其他双胞胎母亲一样给我们买一模一样的衣服,留如出一辙的发型,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走到现在相看两厌的地步。
我打出生起身体就不好,跑医院是家常便饭,知霁虽然委屈妈妈把过多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但还算懂事,没有撒泼打滚着胡搅蛮缠。
知霁向来是人群的焦点,漂亮可爱、古灵精怪,常常把周围人逗地捧腹大笑,我认生的很,只会畏畏缩缩地躲在妈妈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看着知霁与其他人的其乐融融,那些大人表面上不显,但对我的印象却是“那个沈家大千金的妹妹”上。
知霁的妹妹,仿佛我只是个附庸品,存活在知霁光彩照人的光辉下。
我去剪了一个齐刘海,拉直了微微自然卷的长发,如果说一开始我只是心有不甘,知霁也睁只眼闭只眼,那么后来的比赛黑幕,是我与她之间鸿沟裂痕的开始。
父母离异后,我与知霁见面不再频繁,到了周末会见几次,再后来只有节假日她才会过来。
宋洲的出现是我人生中的一次闪光点,我练琴的时候心情经常暴怒不安,却不敢在人前发作,他们刚刚搬进院落的时候,我正在为一首延迟曲目心情郁结,曲音里也沾染上了愤懑,气呼呼地冲出大门,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弯腰搬着行李,白衣黑裤,即使额上淌落几滴汗,却依然月明风清。
他看到我的呆愣,勾起唇像是招呼致意:“琴声很好听,你好,我叫宋洲。”
那一刻我心如小鹿乱撞,即使我知道是我的突然出现惊扰到他,但他良好的教养保存了我的颜面,就算是这般客套的话语,这是我脱离知霁的光环后,得到的最称心的称赞,所以依然让我心生欢喜。
初中我没有和知霁一起,妈妈那时候还没有被外派到英国工作,她把我的学籍从贵族学院里调出来,放进了一所公办初中,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富家上层社会,她就不想让我再沾染上那个圈子的气息。
宋洲也在那个初中,于是我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他是个沉默但又有趣的少年,虽然绷着一张俊脸,但说出来的话总让我笑逐颜开,可能真的不好笑,谁在乎,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氛围一直这么和谐。
每周五放学知霁会过来找我一起回家,她的学校隔了几条街,所以我会迟一点离开班级,在校门口等她。
我会在这天让宋洲先回家,他知道我有个双生姐姐,虽然他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了解,但我还是害怕,我害怕他会对知霁动心,她是这么一个让同龄少年心弛神往的少女。
那时候的知霁已经初具风情,雪肤乌发,面若桃花,海藻般的波浪长发到腰间,一颦一笑间是妈妈见了会皱眉,但我却暗生羡慕的模样。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一回宋洲被班主任拖住,出校门的时候,知霁和奶奶刚好都在。他看到了我,过来和我打招呼,再抬眼看清知霁的一瞬间,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愣住,平常如古井微波一般沉静的眸子里霎时涌起涟漪,我一动不动地观察他的反应,看到他如寻常男子一样惊艳于知霁瑰丽的外表,我承认我有些失望,但又立马安慰自己,等他看清知霁的为人处世决计不会再被吸引。
那天以后,知霁在外公外婆家与宋洲碰面的机会多了起来,虽然两人面上都淡淡的,看到对方也不过是点头致意,甚至知霁对所有事物乃至长辈的冷淡散漫都有被他尽收眼底,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隐藏,宋洲在她面前从来不主动提起知霁,哪怕是旁敲侧击也未有过。
我不害怕知霁会对宋洲感兴趣,因为我终于发现她并不是对所有男人都有致命吸引力。
知霁虽然不再弹钢琴,但我练琴时她路过也丝毫不在意,眼风也不曾留过。
但我没想到弹钢琴不仅能引来一个男人的礼貌夸赞,还能摄取另一个男人的心。
那个少年叫蒋煜明,是知露喜欢的男孩子,我好久没有见到知霁在人前绽放毫不掩饰的笑容,明媚张扬地如一朵娇艳的玫瑰,等待心上人的采撷。
可偏就有人能抵挡知霁那勾人的魅力,来对其他人献起了殷勤。
蒋煜明与宋洲不同,他和知霁一般热烈大胆,可我不喜欢这份露骨,俊秀知礼才是我的取向。
高中后,我们竟然又走到一起。
蒋煜明和知霁对学习的态度本身就是得过且过,在平行班里自得其乐,我虽然和宋洲在一个班,但我是靠音乐特长生进的B1班,只在表面上压了知霁一头。
知霁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虽然心里不喜欢,又不能在宋洲面前表现出来,毕竟我一度以为乖巧礼貌是我在宋洲心里能胜知霁的关键因素。
可我又低估了知霁的不确定性。
我每次都在知霁面前缠着宋洲跟他讲课堂上的内容,我知道知霁听不懂,只想给她难堪,她不搭理也就罢了,连宋洲都表面在应和我,眼神却屡次瞥向知霁,嘴角淡含笑意。
知霁的挑拣任性的毛病始终改不掉,我淡笑着三言两语挑拨欲激怒她,看着她想发火又碍着外婆理亏,故作风轻的样子我看了,心里的喜悦还未欢腾,只见宋洲把菜拨给知霁,如此亲密的举动我还没拥有过,知霁却轻而易举地赢得了他的心疼。
滋生的嫉妒发了疯似的在心里缠绕蔓延,我又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宋洲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地落在她的身上,又像被人看穿似的挪到她的脚边;她又要减肥又馋烧饼时,他无奈又纵容地带她出校门买烧饼,舍不得她被烟熏到让她站到一边的宠溺;乃至因为蒋煜明带我去食堂吃饭被她知道,爽约了宋洲冲向食堂却又被蒋煜明的话语中伤落寞而返,宋洲也只是沉默地买了吃食在教学楼门口等她,从食堂窗户看去,透过光秃秃的枝丫,少年高大的身影将少女遮护的严严实实。
本来因为知霁吃瘪雀跃的心情一瞬间又低落,我好像从未完完整整地赢过她一回,直到那次爷爷病危,蒋煜明拉着我去过十八岁生日,直觉告诉我要拒绝他去看爷爷,但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喜爱,这是我在宋洲身上梦寐以求的东西,后者倾尽所有地给了知霁。那一刻我犹豫了,于是隐瞒了真相,过了一个肆意的成人礼。
我总是看着知霁因为蒋煜明的捉摸不定而暗自神伤,宋洲又为她的神伤而痛苦不堪。
我做了一个卑鄙的决定,利用妈妈对宋洲一家的恩情,逼迫他一起去了英国。
我跟他是同一所大学,他进了医学系,知霁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我的病才学医,他从未解释,我便不会提起,私心里我也希望如此。
可现实不是,英国多雨,稀稀拉拉的没完没了,他总是提着那把笨重的黑色伦敦伞,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样式;他学会了抽烟,吞云吐雾时,对知霁的思念稀松平常的冲破牙关,肆无忌惮。
转折来的措不及防,我急需输血,本来不对知霁抱什么希望,但她还是来了。
三年未见,她敛去了记忆里的张扬,也没了平日的鲜活,她对我说:“我来不是因为什么血浓于水,姐妹情深;我来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跟蒋煜明订婚。”
我才不在乎她跟谁订婚,我只心恨宋洲这么多年痴情错付了人,我再也没见过那把伦敦伞,他的香烟上也不再出现她的名字,似乎我们之间不再有知霁的隔阂,但我还是与他渐行渐远。
他回国的那天,我在机场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余光突然扫到他行李箱上横放着的伦敦伞,想起我手术完后的那天他坐在病床边的心不在焉,而后又失魂落魄地冲出病房。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我转身就走,再也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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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番外就到这,我其实很喜欢侧面扣糖,不管自己写文还是看别人的,正面发糖和从别人看到的事情里挖糖对我来说隐晦的甜真的好甜!之后还有几个章回就是我鹅子和女鹅的专场了,评论里有个乖乖问的问题很好,前期太苦了,是时候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