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公爵大人为您准备的礼物到了。”
贝琳达恭敬的敲门进入,俯身谦卑的向你行礼,语气依然是不疾不徐,却为你带来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你正依靠在费利克斯怀里享用着丰盛美味的下午茶,因为缠人的狗狗而错过了午膳的你实在是有些饥肠辘辘,却也因一贯的精致食量而并吃不下多少,此时费利克斯正在低声诱哄着你多吃下一点东西,蹭在你脸颊边的唇不时落下一个轻吻,你被他鼻息间的滚烫打在耳边有些痒,忍不住缩起肩膀笑作一团,又任性的将头一偏不理会他试图让你再吃下一块蛋糕的乞求,仿佛情侣间温馨甜蜜的笑闹。
贝琳达只恭敬的站在一边,视线低垂静静的等待你的吩咐,表情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仿佛对即将上演的血腥爱情悲剧毫不知情。
你抬眼对上费利克斯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他垂眸看你的眼神温柔得足以融化坚冰,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你挣脱与他十指紧扣的手,拿起他一直哄你吃下的蛋糕喂到了他嘴边,他下意识的张嘴咬了一口,绵软的奶油沾到了嘴角,看起来居然有几分乖巧的呆气,你忍不住闷笑了起来,又粗暴的将奶油塞进去了更多,费利克斯明显对这猝不及防的甜腻味道有些不适,却只纵容的看着你,眉眼放松,有些无奈的轻轻抓住了你纤柔的手腕,试图阻碍你的攻势,你却已从他怀中站起身来,俯身去吻他,一个满是奶油香甜的吻。
“费利克斯,我们去看看父亲为我准备的礼物吧。”
你轻推了推将你抱住的费利克斯,他因为坐着的姿势而只能揽抱住你的腰部,像撒娇的大狗狗一样用头微微蹭着你不愿放开,粗硬的黑发扎得你有些痒痒的笑出声来,你甜蜜的向他发出邀请,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他在爱情的绝望里死去的样子,
他是如此的深爱着你,甚至悖逆了他不可渎主的本能,贪婪的对着主人发情。冰冷的杀戮机器愿意为付出一切,却不是因为他忠诚的本能,而是因为爱,他爱着你。
他完全的被你俘获了。
你因为即将收获的美好果实而腾升起一种巨大的欢愉得意,
你心里这样的期待着,想象着使他深陷的爱情在最完美的时候被践踏摧毁的样子,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激动的颤音:
“费利克斯,我将一直爱你。”
直到你死去。
你将手放在胸口这样默默的发誓,像虔诚祈祷的修女。
不再理会因你的情话而动情狂喜的费利克斯,你只转身走入了浴室,贝琳达也随即跟上为你进行惯例的繁复而彻底的沐浴,你总是会以最干净美丽的姿态去迎接这样的时刻,更何况费利克斯还是你目前最喜爱的玩具。
穿戴整齐的你打开浴室门,不被允许进入的费利克斯正挺拔的守候在门口,像被关在门外的狗狗,眼神里有一点并不明显的委屈埋怨。你伸手牵起了他的手,穿着华贵白纱礼裙的美丽少女如最纯洁的阿尔忒弥斯,费利克斯为你细心的提着裙摆,去往那座教堂造型的塔楼,
姿态优雅的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宴。
一路经过盛开满白色蔷薇的花园,黄昏的余晖将圣洁的教堂切割成分裂的明与暗,里面却只是一眼望尽的极近奢华的大厅,繁复的水晶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是红与银的装饰,两边墙上燃烧着的铁艺烛台投影在厚厚的红色长毯上,拉长成摇曳跳动的扭曲暗影,你向已等待你多时的父亲行了一礼,却又在下一刻欢快的扑进了他向你敞开的怀抱,脸上是一种娇气的天真:
“我亲爱的父亲,快给我看看那个礼物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瓦尔德克公爵只宠溺的抚摸着你的头发,对自己宠爱的独女他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好好好,立刻就让你见到。”
似乎是发出了什么隐蔽的指令,从铺满暗红长毯的二楼楼梯上走下了一个少年,消瘦的身材很高挑,裹在一件看起来布料华贵厚重的银紫色长袍里,是一种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制式,像迷林里的巫师,头发是极淡的浅银色,还有那双同样的淡色瞳孔,露出的耳尖有点像兽人的尖窄,耳骨上挂着好几个银质耳饰,看起来像妖异的银蛇,他走到你面前恭敬的跪下亲吻你的手背脚尖,你才注意到他的睫毛也是极浅的银色,却只在鼻骨中间有一道鲜艳的红线,整个人看起来伶仃而单薄,却又过分的妖冶诡异。
“这样的?”
你有些犹疑的看了眼你的父亲,发出质疑。
毕竟这个少年看起来实在是太瘦弱了,也丝毫没有第一眼见到费利克斯时候的那种危险冰冷的杀戮气息,事实上他甚至看起来过分柔弱无害了。
而少年却并没有回答,只恭敬的跪在你的面前双手捧起了一根银色的软鞭,似乎是想向不信任的幼主展示自己的能力,你垂眸看向他,他的手指苍白而柔软,而那条银色的长鞭倒引起了你的兴趣,你伸手拿起来端详:
触手是冰凉的柔软,却并不是绳状的软度,而更像某种动物的软尾或者骨节,上面覆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紧实鳞片,在手中翻转间泛起一层浅红的幽光,你顺着鞭子一路顺摸下去,是光滑蛇身一样的湿凉,居然在下一刻像活物一样盘卷到了你的手臂上,滑动缠裹,实在是诡异至极,你有些嫌恶的粗暴扯下来丢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啊?好恶心。”
少年却只向你仰头微微张开了口,你才发现他的舌头被齐齐截断,
他是个哑仆。
你父亲已经立刻怜爱的将你搂进怀里安抚,语气慈祥而柔和:
“他是有驯兽能力的巫师,是个哑巴,说不了话的,你的暗骑费利克斯有半兽的血统,但因为人类的剑士血脉过于强大,而既不会兽化失去理性,又同时拥有兽族的战斗天赋,天生的兵器。也只有驯兽的大巫能对付了。”你父亲说到这儿又有些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
“费利克斯可是花费了极大心力才为你挑选好的暗骑,能力十分出众,怎么你就这么快厌弃了?你呀!”
说着埋怨的话,却依然是并不真正生气的宠溺纵容,你也早就习惯了你父亲每次的唠叨,这才有了点兴趣的走近俯身仔细观察这个少年,手挑起他的下巴认真端详了一下,随即顺着滑入他的领口,却只摸到了一层冰凉和有些奇怪的触感,不由好奇的扯开他的袍子,他瘦弱的身体也十分苍白,却在锁骨下的胸口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银色鳞片,一直延伸往下,你顿时厌恶的推开了他,手在他柔软的袍子上用力蹭了蹭:
“他也是兽人?”
你父亲已经殷勤的为你解答:
“不不不,他是巫师,只是因为之前被白蟒吞食,他炼化后自己也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你听你父亲语气里明显的讨好诱哄,就猜到只怕并不止如此,他多半是为了尽量使你不对这次的暗骑下手,才特意选择了这样让你倒尽胃口的东西来耍小聪明,事实上他也的确成功了,你顿时兴致缺缺,再也不对依然在地上趴伏着,因为幼主的突然生气而有些无措的少年多看一眼,转身走向了温暖舒适的软椅,语气冰冷随意:
“将费利克斯带上来吧。”
贝琳达立刻恭敬的回应,随即转身去将可怜的死士带入这局死亡游戏。
费利克斯一踏入便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恋人,正有些懒散的依靠在精致的软椅上,轻柔的蓬松裙纱宛如散开的云团,又像一只可爱的白猫,使得他几乎立刻想要将恋人拥进怀里,但下一瞬却因为那个跪伏在地毯上的瘦弱少年提起了警惕,
他身上有某种令人厌恶的气息,
费利克斯迅速涌起了灭杀的本能欲望,还有无比深刻的危机感,而你随之说出的话却更加重了他的戾气。
“费利克斯,这就是我父亲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你只仰头看向他,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甜蜜,却说出比冰锥还要寒冷刺骨的话:
“所以,费利克斯你要留下吗?”
几乎在你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就已经犹如猎食状态的兽一样浑身肌肉紧绷起来,一种阴戾而危险的气息涌出,仿佛是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敌人的攻击姿态,却在你随即的问话中怔神的一愣,冰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种复杂而凄哀的受伤情绪,猛的抬头望向了你,眉眼间是惊慌的无措和惶恐,甚至痛苦的浑身颤抖到痉挛,额头与脖颈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声音嘶哑而晦涩:
“费利克斯永远忠诚。”
他似乎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又下意识拒绝,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彷徨恐惧中,仿佛有什么碾压了过来,又仿佛一直惊惶的东西终于被撕破,嫉妒与绝望淹没了他,还有随之而来的,无法克制的悲怮与绞痛,比他受过的任何重伤都要难忍的剧痛在撕扯着他的心脏,
而大小姐只静静的欣赏着他有些混乱疯狂的的模样,居高临下的,语气却带有甜甜的诱哄,像在温柔的说着情话:
“费利克斯,杀死他吧。杀死他,取代他。”
你的话给了绝望崩溃的死士濒临的微弱希望,
他迫切的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爱,独占你的爱,与之滋生的是暴虐的对威胁者的杀意与因为觊觎者被你喜爱而无法克制的疯狂嫉妒,你几乎话音刚落,他便已猝不及防的对白发少年发起了猛烈的攻势,是一击必杀的剑势。
你有些兴奋的半撑了起来,战斗中的费利克斯有种冷戾而危险的致命魅力,他浑身蓬勃着杀戮的本能,身躯却如最敏捷的的迅豹,即便是在猎食也有着浓烈的理性美感。
一剑斩首的力量却被那条宛如活物的鳞鞭格挡,因锐利的剑气而碰撞出可怖而刺耳的力量余波,几乎是瞬间在两人的脸颊脖颈划出血痕的地步,此时的费利克斯没有一丝狂热,连呼吸心跳都没有,冰蓝色的瞳孔如无机质的怪物,极端的冷静理性,一开始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杀意反而消失了,只是执行着一个必杀的指令一般,但少年却明显被鲜血所刺激,一双浅白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如死死盯着青蛙的蛇,鼻骨间的红线仿佛流动般两边延伸到了太阳穴,一眼看去只有一条鲜艳的红线从眼睛切割开来,他咧开了一个夸张的笑,却因为那切割掉的半截舌头而显得癫狂诡异,那条柔软的鳞鞭突然变得笔直坚硬,少年用尖锐的指甲划破手腕,一个快到残影的手势,血从鳞鞭的手杖流下,在地上迅速的铺开成一个巨大的暗色血阵,一种不祥的红色氤氲了出来,费利克斯明显被这种气味所影响,有一瞬的不稳,冰蓝色的瞳孔逐渐浮起一层晦暗血色,却骤然出手,剑气将红毯都撕裂划破的锋利,少年却视而不见这避无可避的杀招,只肆意的笑着站在血阵中间,瞬息而至的剑气将他脆弱的喉部破开一道血淋淋的撕裂伤口,冰冷的死士却在下一秒站立不稳的半跪下来,强行收势的长剑在坚硬的白色大理石上插出长长的裂缝,
他出了问题。
你完全的从软椅上坐了起来,第一次亲眼见这种巫师的兽阵使你倍感新奇,
巫师都是被血缘诅咒的一族,与毫无理性的兽族不同,巫师更接近人类,而且有着天赋的巫力传承,但可惜的是身体极差且寿命很短,且性情多孤僻喜好独居,据说是巫师的源主以此为代价换取的能量。曾经倒也发生过巫祸之乱,总会出现野心勃勃者想要颠覆,却终因其致命的缺陷而失败。
少年静静的站立等待费利克斯失去理性沦为野兽,便可以轻易的捕猎宰杀了,而你看着场上这一局已经分出胜负的死亡游戏,消弭的兴趣使你再度慵懒的半躺下,拈起旁边的红厘果吃了起来。
教会总宣扬的人类是被神明眷顾的一族,其实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的确如此。
明明是最柔弱无能的一族,却又拥有着无尽的智慧与狡诈,巫师们即便是有着天赋的能量也依然构不成丝毫的威胁,只能被驱逐到迷林里永世离群而居,虽然对孤僻的巫族来说也许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而力量更为驳杂多样的兽族,却又毫无理性智力,只是一头虚弱的巨兽,沉迷嗜血的杀戮,对同族都可以毫无怜悯的吞食,更是不成气候,甚至许多还被猎奇的贵族们豢养在斗兽场。
最柔弱又最狡诈,最自私又最团结,人类可真是迷人的物种,不是吗?
而费利克斯已经无法体面的维持站立了,甚至连跪下都勉强,犹如受伤的幼兽狼狈的蜷缩成一团,双手牢牢的抱住头发出无声的惨嚎,他似乎快被体内互相撕扯的两种血脉所逼疯,
但他不能屈服于沸腾的兽性,他明白,
否则将化为毫无理性智慧的愚蠢生物,被敌人轻易绞杀。可那种灼烧血管心脏的腐蚀感使他濒临崩溃,他恍惚的抬头望向他心爱的大小姐,美丽的少女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雪白蓬松的裙纱如云团将她软软的包裹,她并不专心的吃着红红的厘果,是她曾温柔的喂给自己的厘果,
可自己让她失望了,她再也不愿多看狼狈的爱人一眼,
他要失去她了。
努力保持着理智的费利克斯痛苦不堪的痉挛颤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想要压制下这突然翻涌躁动的兽性,他不想沦为再也意识不到爱人存在的野蛮动物,可与之而来的失去你的惶恐绝望也如潮水淹没,他急切的想要杀死那个肮脏的觊觎者,再用它的头向你献祭,讨求一个夸赞的吻,可愈急切却愈混乱,冰蓝的双眸已经一片浑浊,甚至连四肢都逐渐异变成爪类,
他就要失控了。
父亲在看完一开始令人热血沸腾的打斗后便不耐烦的离开了,而你等了这么久也有点失去了观看结局的兴趣,新的骑士简直是完全的无聊透顶,甚至连最刺激的收尾都能做得乏味至极。
你优雅的起身,贝琳达立即迎上来为你整理好裙摆,你只向血阵中的新骑士走近了几步,矜贵的略扬起下巴,语气却是天真的甜美:
“还需要很久吗?”
少年向你恭敬的低头,似乎是做了什么,一条细长的银蛇从他衣袖中爬出来,缠绕到他手腕向你半直起蛇身,发出嘶嘶的蛇声,有些人性化的点了点头,并在他摊开的手掌上做了个可爱的心形,向你撒娇讨好。
你有些被这条小蛇逗笑,一伸手它便乖顺的爬到了你手心,温顺的盘卷并用蛇头在你曲起逗弄的指间轻蹭,你心情稍微的好了几分,低头瞥了眼狼狈不堪已经逐渐开始兽化的费利克斯,也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只向新骑士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费利克斯一直注视着的雪白身影逐渐的走近,他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狂喜和委屈,
“大小姐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她只是因为失望而生气了而已。”
却并未得到想象中的温柔安抚,而只是走到那个卑贱肮脏的觊觎者身边,它甚至还恶心的用玩具去诱骗讨好自己的爱人!!!
费利克斯的眼里涌起的血色已经完全覆盖住了冰蓝瞳孔,
他看着那道美丽的,挚爱的纤柔身影远去,脑中只觉一片沉重的嗡鸣,还有从血管心脏流淌的灼热杀意,一种无法抑制的狂暴戾气瞬间覆灭了他,只有对眼前猎物的蓬勃恨意,和不顾一切想要留住爱人的痴欲······
你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回身望去,一头恐怖巨兽正狂暴的扑向巫阵中的少年,蓬松下垂的粗硬兽尾横扫间掀翻一片狼藉,毛发柔滑而黑亮,浑身是充满力量的肌肉流线,尖利的爪寒光凛然,完全的猎杀者的姿态,
一只毫无杂色的矫健优雅的巨型黑狼,在进行着最原始的野性厮杀,每一次进攻都只为撕碎猎物的喉管。
你不由驻足痴迷的看向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