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顾清安与白遥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两人都同意了这份关系的主导者是余恩恩,但事实上余恩恩只把这当成摆脱纠缠的借口,主动方一直是本杰明,无论是谈话还是性爱,余恩恩总是冷漠地不给本杰明任何能让他抱有希望的回应。
而余恩恩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这场被海崖注视着的性事之后,余恩恩就再没有在酒店公寓楼下看到过本杰明。
这是一件好事,余恩恩在刚开始的不适应后告诉自己,她还有太多事情去做了,她要努力试着去纠正自己开始走向错误的人生。
顾梓平略显奇怪的态度似乎只是昙花一现,在约定好去见顾清安的周五时他便又恢复到大家都熟识的冷淡又疏离的模样。
这也是非常好的,余恩恩告诉自己。
她现在还离不开许林晔的资助,倒不是说她需要许林晔的金钱,只是在最开始他们默认的关系就与感情无关,余恩恩没办法反应强烈地离开酒店公寓,推开许林晔塞来的补偿,让自己并不合适的感情被他发现——或者说展露得那么明显。
她得小心翼翼地,把学业处理好,利用自己的能力找到一份可以让她好好生活的工作,然后一点一点地脱离许林晔,脱离她前二十年奇奇怪怪的人生。
水目美术馆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顾梓平的作品大概早就被送去了那里,但余恩恩还要自己带过去,所以两人叫了一辆轿车。
油画卡在两人之间的座位上,车子里安静极了,在一个减速带的颠簸之后,余恩恩忍不住往顾梓平那里看去。与自己同岁的男孩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只给余恩恩看到半边不到的侧脸,但余恩恩还是能清楚地看出来,顾梓平此时的心情似乎并不爽快,他漂亮的双眼皮压着睫毛,嘴唇也微抿着向下垂。
余恩恩猜想着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她也并没有开口去问,只是安静地跟着他进入了闭馆的精美建筑里。
正门已然被锁上,顾梓平沉默地带领着她从工作人员的后门进入,里边的人都带着手套口罩等,在检查清理着展出了一整天的艺术品,他们看到顾梓平后都向他点点头,两人没怎么走进多少,就有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干练女性迎了过来。
“梓平。”梳着低马尾的女性用亲昵的称呼喊着顾梓平,余恩恩敏感地察觉到同行人似乎越发不愉快的情绪,他似乎也没想掩饰一样的,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地看着那女性走过来,“这就是你期末画展的搭档吗?”
顾梓平没有回答,于是余恩恩只好点点头,微笑地回应道:“你好,我是余恩恩。”
那女性并没有在意顾梓平称得上失礼的表现,她的笑容反而是更盛了些,微微侧过身向余恩恩伸手与她交握:“我是白遥,遥远的遥,是顾老师的秘书。顾老师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跟我来吧!”
这名为白遥的秘书似乎是一位干练又热情的女性,给余恩恩的第一印象并不差,但她却能明确感觉到顾梓平对白遥的排斥,原本走在她身前半步作为引路的顾梓平甚至在她出现之后退到了余恩恩的身后去。
余恩恩抿了抿嘴,她并不了解顾梓平太多的私人生活,也没有立场去问或是说,只希望等会儿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要真出现了就希望自己能稍微安抚一下顾梓平的情绪吧。
白遥带着两人到了美术馆最里边的玻璃房间前,毛玻璃的四壁并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白遥推开了门,顾梓平还站在余恩恩身后,于是她就只好先抬腿走了进去。
里边明亮宽敞,并没有太多画作或是艺术品摆着,只有四面墙上一幅油画,一张字帖,一幅水彩,和一卷国画,毫不相搭的四幅作品和简单的屋内摆设与设计居然能没有冲突地相处,就这一个房间便能看出拥有者的艺术审美。而比墙面颜色稍深一些的办公桌前正坐着一个外貌与顾梓平有五分想象的男人。
“顾老师。”白遥开口叫了正低头翻阅着文件的男人。
顾梓平已然先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余恩恩有些手足无措地对上男人的目光——虽然顾清安与顾梓平长得有五分像,但另外五分却又比已然足够好看的顾梓平还要再好看一些。他有着更加西式化一些的立体五官,但又更瘦削一些,便显得立体的面孔带着些攻击性。可顾清安作为一名艺术家,身上的气质却又和外貌截然不同,大抵是专攻国画的原因,顾清安整个人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清冷安静,把那立体的攻击性减弱了不少。
他此刻对余恩恩勾起薄薄的唇微笑道:“梓平的同学是吗?先坐吧。”他示意余恩恩也同顾梓平先坐下,自己则是将文件合上后先向白遥嘱咐了句倒水,才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到余恩恩和顾梓平对面。
“我是梓平的父亲,顾清安。”顾清安先是看了顾梓平一眼,成功地让男孩并不礼貌的坐姿纠正过来。
余恩恩没顾得上仔细观察顾梓平的神情,她连忙也向顾清安自我介绍道:“我叫余恩恩,是油画系大二的学生,这次来是希望期末和顾同学合作的画展可以在水目美术馆举办。”
顾清安点了点头,作为顾梓平的父亲,想来年龄应该和许林晔相差不多,余恩恩只感觉他看起来比许林晔更年轻一些,只有在笑起时眼角细微的皱纹能反应出他该有的年龄:“梓平和我说过,”他的目光落到了余恩恩身边包裹好的油画上,“这就是你带来的画吧?”
余恩恩连忙点头,她刚想要拆开包装,顾清安就拦住了她:“到里边再拿出来吧,梓平的画也在里面。”
艺术家对于画作的鉴赏总是十分讲究,余恩恩应道起身要和顾清安往办公室里的房间走去,顾梓平却依旧坐在沙发上,说话语气颇有些生硬:“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
他话中的“你”不知究竟指的是谁,但顾清安都没有什么反应,余恩恩也只能回头看了看抿唇垂眼的顾梓平,跟着顾清安进了一个恒温恒湿的小房间里。
那里边已经架着一幅女性的侧脸肖像,想来就是顾梓平的作品。顾清安帮着余恩恩打开包装,小心地摆在画架上同顾梓平的放在一起。
“你有什么想法?”
余恩恩与顾清安站在有些近,都以最直观的角度去赏看这两幅将要摆在一起举行画展的作品。顾清安先开口问了余恩恩,他显然是以一种长辈的语气去引导着询问的,而余恩恩则是叹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之前没有了解过顾同学的风格,偶尔在画室里看到也只是半成品,没想到……”
“风格会差异这么大对吗?”
顾清安替余恩恩补充完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余恩恩的色彩像是天生的好,有些脱离了既定的知识和默认的常规搭配一般,即使是有参考的风景画也能从中提取到一些普通人察觉不到的神奇颜色,用于创作,在她的画中可以有太多太多的似乎毫不搭嘎的颜色,但却又能在肉眼所见下完美地配合出一幅美丽的作品。
以至于在形极准的顾梓平的画作旁边,余恩恩的风景画倒显得有些像色块堆叠了。
“即使顾同学自己单独办展也是没有问题的呢……”风格如此不搭,余恩恩已然开始有些灰心了。
然而顾清安却摇了摇头:“大家都可以自己办展,画展只要有钱有作品都可以举办,但要办得好,梓平还差一些。”
顾清安向顾梓平的画走去,余恩恩顿了顿也跟了上去,她听着父亲对儿子作品的评价:“我想你大概是认为这幅画的形非常准吧?”
余恩恩点点头。
“梓平的形是准的,但色彩的运用上却和你差了太多,足够写实但不够生动,太过实在导致缺少颜色上的美感。颜色上的掌握更是一种天赋,而你无疑是有很高天赋的。”
被顾清安这样夸奖,余恩恩忍不住有些害羞,也有些受宠若惊,但她很快还是考虑到眼下最着急的问题:“我这样可以和顾同学一起在这里办画展吗?”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你们需要在你们的作品中找到共通点,一场画展可以有不同的风格,但绝不能完全分割。”
从房间里出来的余恩恩没有再拿着画,这说明他们已经通过了水目美术馆的办展要求,现在她与顾清安出来便是要和顾梓平谈一谈如何找到共通点的问题。
然而目光才落到办公室里,便看见顾梓平满面怒火,正紧绷着身子站立与白遥对峙着,而白遥面上还有一丝没收敛干净的笑容,在看见余恩恩和顾清安出来之后便马上垂下嘴角,微微皱起眉头向顾清安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比起只是才见过面的白遥,余恩恩自然更在意顾梓平的情况多一些,她向男孩望去,刚想开口询问,对方却抢先一步,语气十分强硬地说道:“谈好了吗?谈好了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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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所剩无几,下个月也要开始忙起来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