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想当驸马这事完全是杨佑一厢情愿。
先说萧家,照萧乐的性子,若她有意杨佑,那肯定早来杨家提亲了,虽然这说法怪了些,但就是这个意思。
这圣上更是了,要真觉得杨佑可配萧乐,赐婚的圣旨早就下了,不必折腾什么择婿了。
再说杨家,虽然不曾一一问过,但杨微反正是没看出来家里想杨佑去做这驸马。
杨微思量了下后果,杨佑若真成了驸马,保不齐圣上会怪责她,还有东宫那边。
京都多的是当杨家不看重杨微,但萧珩知道得清楚。
萧珩可能会猜想这驸马是杨微暗中帮衬得到的,会猜测杨微如此行事,可能是为留后路,还可能是为对付萧珩。
这猜忌一旦开始,信任崩塌也就眨眼之间。
所以,杨微压根不想让杨佑参加择婿,如今这情况,她只能特意给杨佑准备份答案,好叫杨佑过不了文试。
为了把戏做足,杨微第二日特意起了个大早,等何益文一早来取答案。
文试分上下午两场,只考一天,第二日便开始批阅试卷,报名参加择婿的人不少,经杨微标准筛选后,最后文试的大约八十来人,不比科举考试,试卷出的都是选择判断题,阅卷也简单,大约一日成绩便出来了。
杨微得了何益文的信儿,也没多问,开始琢磨起武试。
杨佑来了。
手上高举着过了文试后颁发的武试准入证。
这还是杨微绘制的。
杨微按下骂人的话,眼一闭自欺欺人道:“你这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你我心里都知道,杨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眼,哼,你要真藏答案绝不可能让我找到,既然我找到,那多半答案是假的,而且,你当我傻么!”
杨佑把准入证放回去,继续说:“你以为我拿到答案直接就抄上去里么,我不会自己看题答题吗?在你眼里我笨的连大周开国至今几年都不知道里么?!”
杨微真是懊恼,文试分上下午两场,上午是综合能力测试,下午是驸马人格测试,这个文试呢不是为了选出挑的人,而是为了把个人素质较低的人筛掉。杨微也不知道参试的人到底什么水平,当时准备答案就给了全是假的了。
如今看来,实在是失策了。
杨佑眼底迸发出“你居然把我当是傻子”的愤怒,那股愤怒化成一道强劲掌力,拍在杨微眼前桌案上,杨佑很恨道:“杨微你听好了,文试我过了,剩下武试,你不想帮也得帮我过了!”
上回杨佑威胁,杨微是半点不怕,甚至还能反杀杨佑,但这次不行,杨微是讲道理的,这次拿假答案阴杨佑,她理亏,她心虚。
不过,杨微也不苦恼。
她回大周前,她阿娘跟她说了乱七八糟一堆话。其中有一条,杨微甚觉有用。
杨淼问她:“知道什么是好士兵么?”
杨微说:“想当将军?”
“屁!”杨淼说,“让往西进攻不打东面,让拔刀不提剑,听话是一个好士兵的基本,其次是及时反馈,遇到任何超出能力、权限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向上级反馈,当然,若能再给出点意见就更好了。”
杨微听明白了。
她在大周是东宫门下,为太子做事,但她就是做事,遇到比较麻烦的、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她不用苦恼,去告诉萧珩,让萧珩拿主意便好。
就比如眼下杨佑要做驸马这事。
当日夜里,杨微等院里的人都睡下,换了身夜行衣,往东宫去。
刚进去的时候,杨微有些暴躁,是踹窗进去的。
踹的是栖凤阁,萧珩的寝室,在栖凤阁,她不怕被人当刺客捉住,栖凤阁里外两层,因为萧珩不喜人贴身伺候,寝室所在的里院若非传唤不得入内,连东宫羽林军都只守在里院外头。
甫一进去,杨微愣住。
萧珩在,且看起来刚沐浴结束,青未正给他擦头发。
萧珩和青未也没想到杨微会来,青未立马垂下脑袋,速速退下,走前把布巾塞给了杨微。
这屋是萧珩的寝室,故而天色一晚便会点灯,以杨微在萧珩殿中读书多年的了解,萧珩起码得在书房待到戌时。
难道京都传言是真的,朝中诸事都交给萧璟,太子都不管了?
但杨微也不能问你怎么这么早回房了,本来踢窗闯进来已经很尴尬了,再这么一问更奇怪了。
萧珩拢了拢头发向杨微招招手,温和笑道:“怎么?谁又惹你气恼了?”
“哦,是杨佑。”
杨微一五一十把这两日事情一说,又道:“殿下觉得该怎么办?武试那日把杨佑绑家里?”
萧珩没应,似乎并没有听到杨微的话,正扫了眼半湿不干的黑发,眉头轻蹙,看着自己的黑发贴着宽大的中衣垂下,水渍也成长长一条,向两侧漫开。
而后萧珩看向杨微,杨微也看着萧珩,手里捏着布巾,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会不会擦头发”这等话,萧珩也不问了,朝杨微招招手,把人叫近塌前,自己拿起布巾擦头发。
杨微站的近了,见萧珩人还坐在原先的榻上,头发全拢在一侧,全然一副跟杨微闲话家常的模样。不得不说,还挺好看的,没有平日高不可攀的清冷贵气,头发又散着,叫杨微想起早些年她翻到她阿娘珍藏的美女出浴图,这大约是美男出浴,确实好看。
“我记得当年长姐偷入军营,是你阿兄一路护送的?”
“是啊。”
杨微点头,当年萧乐偷入军营,是杨微的手段,杨平一直闹着要上前线,好不容易家里同意了,杨微就把萧乐扮作杨平的随身护卫,一行人一块去了西境前线的建安军,当时杨佑已任殿前司指挥使,萧乐偷出宫他也帮了不少忙,后来还坚持要把人安全护送到西境。
杨微还以为杨佑是担心杨平安危,就算不是担心自己的亲弟弟,那也该是担心私放大长帝姬出宫是掉脑袋大罪。
如今看来,杨佑当时就居心不轨。
杨微后知后觉般悟了,琉璃色的眸子流露出震惊之色,说:“两年前就打萧乐的主意了?杨佑也太禽兽了吧!”
萧珩闻声瞧了眼杨微,眼神复杂。
一会儿,萧珩才问:“那你原本打算选谁?”
“谁都不选。”
杨微答的义正严辞。
她确实这么打算的,萧乐拿她当挡箭牌,圣上拿她作捉刀人,那对皇家父女博弈,她犯得着趟这趟浑水么?她早就想好了,文试不过是叫人看到她认真办差事,届时武试,叫他们都滚蛋。
她认真办了,没办成可就由不得她了。
“坐。”
萧珩不再擦头发,捉着杨微的手把人拉至身前坐下。
萧珩想事情时习惯手里捏点什么,眼下捉着杨微的手没放。杨微垂着脑袋,任萧珩以指腹轻缓摩挲。
这一摸,叫杨微想到了萧璟,这还真是两兄弟,喜欢捏手这等怪毛病也一样。
不知道萧璟病好了没,虽然他不把她当朋友,她还是把他当好朋友的,不过大约这朋友也做不成了。
杨微天马行空的想,完全不想猜萧珩的心思,以前还会猜上一猜,但她自从她阿娘同她说萧珩同她乃君臣,身为臣子领命办事即可,旁的不必多想,杨微便不琢磨了。
“有法子叫你阿兄胜出么?”
“嗯…”杨微拖了长长的尾音,抬头看向萧珩,目光澄澈神情自然语气坦然,道:“有啊,作弊嘛。”
这模样……萧珩欢喜,心中不禁柔软,玉容露了个温柔的笑,道:“那便如此定了。”
杨微恍然意识到这是把萧乐卖了啊,心中十分开心,跟萧珩道了谢,便欲起身离开,萧珩又开口了。
“等等,”萧珩道:“你说柳云婍或该细查,我去查了查,结果意外又惊喜。”
“怎么说?”
萧珩说,“我宫中有个宫女唤做丽娘,是她从福宁宫安排入东宫的。”
福宁宫是先皇后的寝宫,这个丽娘,是萧珩生母的陪嫁,去岁萧珩生母忌辰,杨微见过一次故而知道,杨微也知道,萧珩素来不愿提自己母亲,果然听得萧珩顿了顿,又继续道:“丽娘入东宫那日与我说,柳云婍给了她两年的好处,认定她是我的人,叫她千万给自己留后路。”
萧珩看着杨微,目光露出笑意,道:“可彼时丽娘并不是我的人。不过如今确是我的人了。”
从萧珩的笑里,杨微清清楚楚看到了柳云婍作茧自缚的蠢。
先皇后去的那年,福宁宫就空了,只有丽娘留下,彼时萧珩才会走路,说是为萧珩留下,不若说是为先皇后与她的情谊。
丽娘也是聪明人,拿了柳云婍两年的好处,假意愿从柳云婍,却是拿柳云婍当投名状,奔萧珩来了。
“不过,柳云婍非常不信任丽娘,两年只得到一个准信——柳云婍恨极了我,这就是我第二个想不明白的地方,每每我作出为她倾倒之色,她便异常…开心,不,是痛快,好似我欠她一般。”
杨微有些听不下去了,道:“咳咳,殿下,你的情事就不要讲了。”
萧珩当即被噎住,偏生杨微一脸我都明白,坦荡得叫萧珩更觉得自己那点心思不纯,心里不由恼怒,没心没肺的样子跟赤那倒是像,倾身伸过手弹了下杨微的额头。
“胡说什么。”萧珩半恼半无奈,问心无愧道:“我跟她有……”
“何情事”三字未出口,萧珩想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