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罪梦者之旧梦(1V1H,BL)--重逢

2008年三月的某一天,十六岁的林本川在人潮汹涌的慕尼黑机场等他的弟弟——林季子。

一年前,父亲林关中告诉他,司机王庆年死后,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料十分可怜,所以他想收养王小秋,一来可以给母子一个栖身之地,二来也给林本川找个伴。林本川想到为他们家工作十来年的司机死于非命,便怀着怜悯的心情同意了,从此他多了一个弟弟。

他是见过林季子的,五年前林季子还叫王小秋,林本川回家过春节匆匆见过他一面。

王司机去机场接的他,车停在门口,佣人们涌上来拿行李,一个小男孩飞快地蹿出来,紧紧抱着司机不放手,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撒着娇:“爸爸你回来啦!”

林本川知道他是王司机的儿子王小秋,只是以前没见过,就好奇地瞥了一眼,男孩生的俊俏,柔软细密的黑发,小蝌蚪般黑溜溜的眼睛,配上粉嘟嘟的小嘴巴,格外惹人怜爱。

“你几岁啦?”林本川中文不好只会几句基本用语,他弯腰与男孩齐平,向他伸出手,手心里是花花绿绿的德国糖果。

王小秋躲在父亲身后,腼腼腆腆,很有一股教人疼怜的怯态。他用黑溜溜的打量他一会,似是断定眼前的人无害,便大着胆子回答:“八岁了。”,却不接糖果。

林季子以为他害羞,把手凑近,“拿着。”

王小秋认真地摇摇头回绝了。

他也不强求,只把糖果收回去,心里好笑,倒是个有骨气的。

一晃五年过去,不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子了。

午后柔和的阳光如流水般倾泻而入,照亮机场光滑的地板,投下游客长长的影子。周围是不同肤色的人,来来往往,说说笑笑,多少种语言揉碎了混杂在一起,有人送别,有人相聚。

“少爷他们到了!”司机小李眼尖。

林本川抬头看见管家赵叔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朝他们走来。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清秀挺拔,个子长了不少,脱去孩童的稚气,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息,额前的一络碎发下面藏着眼睛,乌沉沉眸子没有一丝温度,四目相视的瞬间让林本川打了个寒噤。

赵叔二十岁就跟着林关中,是林家的老人了,两鬓斑白,黝黑的脸上刻满了风刀霜剑,灰色的小小的眼珠深嵌在褶皱的眼窝里,乍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他比谁都清醒。西服,领结,白手套,即使上了年纪,也是让人妥帖的老爷车。

他极和蔼地替兄弟俩介绍:“少爷,这是林季子您的弟弟,以后他就跟着您读书,季子要听少爷的话,千万别给他添麻烦,知道了吗?”一面说,一面长辈似的轻轻拍了拍林季子的后背。

没有仆人会拍主人,管家不过是敲打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林季子抿住嘲弄的嘴角,顺从地点点头。

赵叔把人送到,叮嘱林本川几句,便回去交差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放的大都市街道上流淌着光的河流。林季子直怔怔望着窗外出神,一座座峨巍的高楼大厦,像大得不可想像的火车,正冲着他轰隆轰隆开过来,那绚丽多彩的霓虹灯看得他眼花缭乱。

但很快,他想到自己的妈妈,想象她会怎么声嘶力竭地哭泣、哀求要那个混蛋把她的儿子还给她。于是,对新鲜事物的快感都成了他的罪过。

视线转回车内,林季子就变得呆滞了,麻木了。

一旁的林本川把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只当这孩子是想家了。他把手郑重地搭在林季子肩上,想要分给弟弟自己的力量:“别怕,我是你哥哥,我会照顾你的。”

这话在林季子听来可笑至极,是他爸爸把自己害的家破人亡,到头来他不但要冠以林关中的姓,还要受他一家的“恩惠”。

他不由得冷笑,“啪”的一声毫不留情拂开那手,扭身不去看面目可憎的人。

手上还残留着细微的疼痛感,林本川一时醒不过神,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以为季子害羞不喜欢别人碰他,对,是不喜欢碰触不是不喜欢他。

一种异样的沉默笼罩着狭小的空间,林季子和林季子默契地不出声。林本川煎熬着,一会儿看看右边的车窗,一会儿望望前面的司机,然后,按耐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左边的林季子。

胭脂黄的光挥洒进来,平白替林季子添了一层暖意。轿车在平坦的公路上疾驰着,在他身上,光明与黑暗纷至沓来,交错更替,挺拔的鼻梁、锋利的嘴唇和熠熠的眼睛都融化在这一团光影里,一瞬间,林本川觉得林季子是一缕白烟浮的幻景,只要一阵风就吹散了。

大约开了四个小时的车,经过几扇铸铁大门,一条林荫大道,又经过更多的大门和开阔的公园,车道拐了个弯。他们来到一个小山坡的顶上,脚下半英里之外的地方,树丛中露出灰色与金色的光芒,那是别墅的圆顶和柱子在闪光。

林季子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林本川房间的对门。佣人把行李搬上楼,林本川热情洋溢地带林季子参观他的新家。雕花大理石壁炉、画着古希腊神话人物的拱形天花板、雪花石膏工艺品,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极尽奢华。

失去刚来时的新鲜劲,加上舟车劳顿林季子只觉满身疲惫,没有兴致看遍别墅内的收藏品,早早回房休息了。

林季子躺在锦缎绣花床单上,头顶是彩绘天花板和金色的灯光,对比从前和现在即便是说从地狱到天堂也不为过,可他从不属于天堂。

他疯狂地想他的妈妈,想着她夜里无助的哭喊,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到一处,几乎要呕吐了。他把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咚咚”敲门声传入耳中,林季子慌忙把眼泪擦干净,翻身下床,打开房门。

林本川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糖果盒。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给你的礼物。”林本川将盒子交到他手上,人却不走。抬头瞥见他通红的眼角愣了一会,忽然含笑着说:“打开看看。”

林季子掀开盖子一看竟是色彩斑斓的糖果,皱着眉头瞪了林本川一眼,然后没好气地把东西丢还给他,“我不爱吃糖!”

林本川被推出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带来一阵劲风,震得地板悉悉索索颤抖。

“你以前明明喜欢吃啊?”林本川一个人躺在床上喃喃自语,他叹了口气,看着一堆可怜兮兮的糖果,随手剥了一个丢进嘴里,丝丝缕缕的甘甜在舌尖绽开。

他关了灯,靠在枕头上,屋内屋外漆黑一片,想到另一个房间里住着他的弟弟,他便安心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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