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时节,最幸福的事情大抵就是当你犹豫不决该吃什么的时候,有人做了一桌子热菜等你品尝吧?
此刻幸福感爆棚的迟北徵和荀雯峤二人,分坐在迟北外婆的两侧,左边那个埋头啃着酥脆香甜的排骨,右边那个嚼着汤汁鲜美的蛋饺,说话都顾不上。
汤碗里还剩最后一个蛋饺的时候,俩人开始活络筋骨,跃跃欲试之时——一双筷子从二人之间把蛋饺夹了起来。
最后,夫妻俩眼睁睁看着外婆津津有味地吃完了最后一个蛋饺。
吃饱喝足,俩酒囊饭袋一个被支使去洗碗,一个去布置外婆住的房间。
“外婆你怎么又自己跑上来了啊?今天礼拜天本来我俩都休息可以来接你的啊!”雯峤给外婆套着枕套念叨。
慈眉善目的笑起来却有几分老奸巨猾的意味:“突袭才好玩啊!哎!真希望还能碰上你俩吵架!”
“外婆!”
说起这个雯峤就糗爆了。
大概一年前一个傍晚,夫妻俩因为迟北又背着雯峤偷买车的事情被她抓包了,雯峤觉得他这爱好太妨碍她在杂志的“声誉”了。
每回迟北开新车去上班,集团里不相熟的多事之人就喜欢开她玩笑,说她的追求者都不带重样的。
她已婚的事只有《韵古》内部人员知晓,她也懒得和人多费口舌,但他换车频率实在是令人发指。
新婚前的林肯、新婚后的乔巴,再到knight XV,有时候雯峤觉得自己不是坐车,而是坐在钱堆出来的坦克里出行。
何况!那天迟北最过分的话是说:“荀雯峤你是真不识货!我这车可抵得上你们杂志社一整季的销售额呢!”
雯峤最不能开玩笑的事情,除了她本人清誉,就是她的宝贝《韵古》了。
此话一出,雯峤气得直欲夺门而出。
迟北自知话过了,跟上去拽她。
争执间雯峤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却发现外婆搬了个小板凳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地上还有个塑料兜,瓜子皮盛了半兜儿。
见二人出来,外婆站起来拍拍裤子,喜笑颜开地说:“完事儿了?谁给我来倒杯水先?”
晚上夫妻俩坐在床上划手机,雯峤和迟北说:“你知道今天外婆说我们俩什么吗?”
迟北手指敏捷地在屏幕上指点,敷衍地“嗯”了下。
雯峤知道他听着呢,这人一心两用的本事厉害,她闹了铃就把手机放到床头整个人窝进被子里,继续道:“外婆说我们俩越来越像两口子了。”
“嗤!”迟北赢了游戏,退出、关机,闭了灯,他也缩进被窝,占有欲十足地把雯峤裹挟入怀。
雯峤听他就这么一声也没后续了,戳他:“你什么意思啊?”
黑暗中,依稀有些月光从窗前的帘布渗进来,令雯峤并不能捕捉到迟北双瞳里的情绪,但她还是看到迟北颧骨处那两道褶子浮现,这厮定是又在笑了。
“你真以为外婆这话是在夸我们吗?”
雯峤莫名其妙,被迟北点住眉心,他说:“外婆早就知道我们当初结婚的目的不单纯,现在这是变着法损我们呢你都没看出来!”
话毕,他收手换了面侧躺,带起的凉风扑了雯峤一脸。
目的不单纯。
雯峤因为这形容,而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迟北徵和荀雯峤为什么会结婚呢?还为什么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呢?
还不是因为荀雯峤二十岁那年,突然就和他们那群狐朋狗友失联了。
起先是仁亮的生日,到点了就雯峤一个人没来,仁亮给她发私信问她在哪儿,雯峤说自己有事来不了了。
那段时间雯峤刚刚得知自己的妈妈洛桑可能命不久矣,整个人天崩地裂,可就算在如此脆弱的时刻,对着那群好朋友,她选择了隐瞒。
她转发了条考研奋斗的朋友圈,让大家以为她只是在忙着考研而已。
实际上,考研确实是她的目标,可这一切都被洛桑突如其来的恶疾搁浅了。
她每天在医院与学校之间奔波,她爸爸不肯离开妈妈半步,所以很多事,需要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独自默默承受。
雯峤二十一岁的生日都是在洛桑的病房外度过的,她默默祈求上天可以让妈妈好起来,让憔悴不已的爸爸恢复容光焕发。
她一个人捧着自己给自己买的小蛋糕,上面插了根蜡烛,刚许完愿吹灭烛火,迟北的电话就来了。
“你在哪?”这是雯峤消失在众人视野中长长半年以来,迟北打给她的第一个电话。
“我在家复习呢!别找我玩啊!”雯峤故作轻松地回他。
迟北没说话,灯火通明的医院走廊,他大步走向那个把蛋糕小心翼翼护在膝头的小姑娘。
她尚未回神,他就探手把她腿上的蛋糕夺走,在她身旁坐下。
他把袖珍的蜡烛拔掉,不拘小节地将其揣进口袋,嗷呜一口,小蛋糕就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你干嘛要吃我掉我的蛋糕!”雯峤看到他,不知为何,积郁了大半年的情绪一下子就汹涌上来,眼泪直直往下掉。
迟北看到她哭就愣住了,这么多年,她对他委屈抱怨过、也难受得说不出话过,但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掉眼泪。
迟北束手无措地把蛋糕放到身后,侧着身子用手背给她眼泪,越擦越多,他索性不擦了,静静地定睛望着她。
她哭的时候真的安静极了,偶尔抽吸鼻涕时才发出细微的动静。
到这时候了迟北徵还在想:她低着脑袋遮掩住的可怜劲儿,和她秀气吃饭的乖巧样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雯峤哭到一半停下来,仰起惨不忍睹的小脸蛋扯着哭腔问他:“蛋糕好吃吗?”
迟北被她那神奇的情绪转换惊呆了,下意识抹了抹嘴角那小朵残余的奶油递到她唇前:“你自己尝尝?”
雯峤下意识启唇,吐出舌头舔了下迟北的手,舔完后眼泪的咸味连同奶油的甜味在舌尖漾开,她因抽噎而颤动的肩膀霎时定住了。
迟北也意识到这动作暧昧过头了,然而如是情形却不是第一次了。
迟北索性低头覆上去,把嘴角与口腔残余的所有芳香与甘甜渡到了雯峤口中。
其实这不是两人之间的初吻了,可迟北不得不承认,望着雯峤溢着泪花睁大眼睛可怜巴拉看着他的模样,他的这个吻除了安慰以外,还有更深的情愫藏在里面。
圣诞夜静谧冷清的医院走廊长椅上,迟北搂着雯峤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脊,她就这么靠在他肩头,丝毫不纠结那个吻的意义,沉沉睡去了。
迟北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进VIP病房的侧间,给她盖好被子后正要离去,发现一门相隔的病房不知何时灯光已亮起。
迟北敲门进去,病床上孱弱、气质却颇具韵味的美妇人,被身旁萧肃清举的男子搀扶着坐起,迟北从未如此紧张地同人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迟北徵。”
洛桑看出他的不安,对他招手莞尔,示意迟北床边坐。
“你好啊迟北,”洛桑拍拍迟北的手背,“我总听峤峤提到你,就跟着她一起这么叫你啦!我听她说你是个聪明又有趣的男孩子。”
迟北第一次从人口中听到雯峤对他的评价,对方还是她的妈妈,内心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满足感。
“你可以叫我洛桑阿姨或者峤峤妈妈,这是峤峤的爸爸。”
荀无涯淡漠的眸子在病妻提及自己时方透出些许柔光,“你好迟北,刚才谢谢你安慰我家寸心了。”
迟北一惊,没想到雯峤哭得如此隐忍竟还能被这对细心的夫妇发现,那他吻她的事岂不是——
“孩子他爸还说看到你们接吻了呢!”久病的洛桑难得染上了几分喜色,她毫不留情地戳穿迟北的窘迫:“你不用不好意思,阿姨也年轻过呢!”
那晚迟北离开时已经很晚了,他有他爸休息室的钥匙,就在那儿将就了一晚。
早上他先去了洛桑的病房,荀家的用人已经把早餐送来了,雯峤的大伯母二伯母也在。
洛桑给她们做介绍的时候说,“这是我们峤峤的朋友,迟北。”
迟北有点不解,他还以为,昨天他的举动会让雯峤爸妈介绍自己是雯峤男朋友。
不过荀家的几位俱是家风正统的闺秀,对迟北除了温和一笑外,丝毫不打趣。可能也是因为洛桑病重,连打趣的心情都没了吧。
迟北在洛桑的病房里吃完了早餐,本想在离开前再看一眼雯峤再走,转念一想还是先告辞了。
迟北回去后仔细研究了他和雯峤的课程安排,他俩一个学医疗管理一个学中文,不是一个学校的。而下学期他们就要出去实习了,迟北猜雯峤肯定到现在都还没心思考虑这些,便暗自在把两人的未来都规划好了。
第二天雯峤一下课就收到了迟北的消息,说他到她教室楼下了,叫她赶紧下来。
雯峤下楼后只看到了一辆黑黢黢的越野车,她没在意,四处张望找迟北人时,越野车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迟北胸有成竹的面庞:“上车!”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还有车是哪来的啊?!”雯峤有点小雀跃,荀家的司机并不是每天都能抽空来在她,这半年她不是打的就是坐地铁,天不冷的时候还好,现在大冬天的她有时在风里半个点都打不到车。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天窝在家里也不出门,我三年前就考出驾照了,就是我老娘一直押着家里车钥匙不让我开。”
“那你这车哪来的啊?”
“我买的啊!”迟北得意洋洋地说,“我跟我爹达成了协议,下学期去他那破医院实习,他就答应给我买车啦!”
雯峤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但她很开心:“就是我妈妈住院的医院啊!那你可要——啊呸呸呸!到了下学期我妈肯定早就痊愈出院了!”
迟北替她转移话题:“那你实习单位找好了吗?”
“还没。”
“要不跟你方筠姐去同一家报社?我听李腾跃说,带她的老师可是个大牛啊,心动不?”
雯峤点头如捣蒜,这才回过神,有点惭愧又客气地说:“谢谢你啊迟北,你都替我想好了。”
迟北趁着红灯摸摸她柔顺的长发,“你还跟我客气啊?我的小祖宗!”
雯峤羞怯地别开脑袋看窗外,连日来的阴霾皆因他来到她的身旁而挥散,那时她心里甜滋滋的意味,她仍旧没来得及细究。
实习那半年,迟北就像雯峤的专属司机和贴身保镖一样,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也时常陪她一起待在洛桑的病房。
迟北人在医院,其实他比雯峤清醒的一点是,他知道洛桑阿姨的病早已回力无天。
那天洛桑支开了雯峤父女俩,对迟北说:“小徵,我这病啊我自己知道,怕是熬不到峤峤毕业了。以后的日子,峤峤需要你们这群朋友多担待了。”
迟北其实一直很疑惑的一点是,他在这对夫妇面前不止一次地假装不经意间向他们展现出他和雯峤之间,那种旁人道不明却也无法插手的那种暧昧感,为的就是让他们误会,并且对他放心大胆地说出托付的话。
可是洛桑一直没有,荀无涯更是寡言。
“洛桑阿姨,其实——”迟北鼓起勇气,想要自己把那些话说开。
洛桑有气无力地打断了他:“迟北,阿姨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阿姨,我一定会照顾好峤峤的!”迟北抢着在她“托孤”之前说到,“这个不用您说我也一定会办到的!”
“你这孩子啊……”洛桑摇着头笑了,“我和雯峤她爸爸之所以一直对你的表现视而不见,为的就是不让你说这话啊。”
“什么?!”
“小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雯峤虽然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可你也是你爸爸妈妈的宝贝儿子啊!我和雯峤她爸爸,才不会自私地要你的承诺,让你背负这样沉重的担子继续往下走呢!”
“我们峤峤啊,我知道的,是个特别善良又柔软的小姑娘,还有点傻。可她也很坚韧自立,所以她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我才不担心呢!你也不要担心。你还那么年轻,应该趁着大好时光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走更远的路去看更宽广的世界。如果你愿意的话,只要在你想起荀雯峤这个人的时候,适当帮阿姨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这就足够了。”
“而阿姨想拜托你的事,就是这样而已。”
迟北徵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哪一位长辈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以为雯峤的妈妈会希望他给出承诺,照顾好雯峤,可是她没有。
她更多的是拜托他去过自己的人生,放任雯峤独自去面对一切。
他知道她这么做是出于善意,以及来自一位母亲对女儿的信心与骄傲。
然而迟北做不到。
他说:“可是洛桑阿姨,我却想要请您给我——答应您照顾雯峤的机会。”
“因为我真的真的,很想要她做我的老婆。”
来自SnailKelp的留言:
大概,故事到这里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错多了……
你们有没有闻出一股跑路的味道?
下更零点见!广坤携新婚迟家夫妇陪各位过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