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一下子惊醒,看到兰枫引以后眸中本能的闪出了惊慌和恐惧的神色,一双苍白的小手不自觉的拉紧了被子,全身都向床角缩去。
兰枫引心头不由有几分怒意,分明是自己把她救回来的,看到他难道不应该是欣慰和感激的神色吗?她这样子倒好像是自己把她强掳来的一样。
面色随着心情一沉,那女孩子眼里的恐惧也随之深了一份,兰枫引心头不禁一软,暗自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晚饭吃了吗?”
逐影睁着一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睛,如月光般闪着清辉的眼波流转了几转才轻声道:“吃了。”
夜色宁谧,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棂子洒进来,更添了一层温柔,兰枫引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氛围里,和人聊聊琐事的感觉也不错,但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审问犯人一般:“今天都做什么了?”
逐影果然吓得又往后缩了缩,连连摇头道:“没有,我没做什么。”
兰枫引看她脸色发白,又道:“背上的伤没有好转么?”
逐影好像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不禁把被子往上又拉了拉。
兰枫引不再和她客气,一把掀开她的杯子,拉住她的一只手臂就把她拽了过来,抓住她的衣领轻轻一抖,便把她身上的丝袍扯了下来。
逐影轻呼一声,被俯面按在床上,倒也没再挣扎,只觉一只温热的手指轻轻游走在她的伤痕之上。
兰枫引道:“愈合得还不错,已经结了痂,再上药就没那么痛了。以后只需晚上涂一次药,过不了两天就会痊愈。”
说话间药膏已经薄薄覆在了背上,果然不怎么疼了。涂好药兰枫引把长袍拉回到逐影背上,逐影迟疑了一下,轻轻往床里挪去,为他空出了位置。谁知兰枫引只哂笑了一声,替她掖好被角,竟然吹熄了灯往外间去了。
早上逐影看到房间里多了几套女子的衣服,从内到外一应俱全。软罗百折掩裙、大袖素罗褙子、甚至丝绸的肚兜与亵裤。。。颜色是杏红浅碧、天青鹅黄,非常悦目。
看着这些华贵的衣服,逐影却并无欣喜,感觉自己是铁笼里关着的金丝雀、金屋里藏着的颜如玉,主子拿来漂亮的衣衫,把自己打扮得像王侯公卿家的千金小姐,供他赏玩,而已。
外间里空无一人,罗汉床上堆着枕头被褥,显见兰枫引夜里是睡在上面的。老妈子见逐影起来了,立刻端了早饭出来,和昨日的一色一样,粥并小菜。
用完饭逐影怔怔的坐了一会儿,背上的伤仍然有些痛,刚刚烧退的身体也觉得飘飘的没有力气,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这儿并不是要被人供起来伺候的千金小姐。
想起舍身护主、下落不明的蝉鸣,逐影下定决心,自己要先生存下去,然后再想办法搭救蝉鸣。只是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身份又是逃掉的官奴,除了兰枫引这里,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若想留下,兰枫引并不吃色这一套,而且逐影现在已经很后悔了。
逐影叹了口气,如果在兴国府里初见他时没那么任性,及时和他解释,或许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看她不起吧?
她苦笑起来:自己酿的苦果,原本出身就不好,又有什么资格任性呢?现在也只有,拼命的想办法讨好他了吧?
好在逐影的母亲云翩翩一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走自己的老路,也不想让她去什么富贵人家,只希望女儿长成,用自己的积蓄赎她出去,在一个殷实的小门小户里平安度日。所以当年各种手艺,翠烟楼里能央到人教逐影的,云翩翩都央了。
想到这里逐影昂起了头。大约兰枫引以为她只会轻歌曼舞、以色事人,其实不是的。如果兰枫引肯让她住在这里,她有法子付给他租金呢。
逐影琢磨了一下,那天她去何府外面的市集,大概也知道现在市面上什么卖得好。她的针线是很拿得出手的,但是买针线锦缎都需要银子,首先要把本钱赚出来。
想到这里逐影推门出来,只见外面一个小小的院落,前院里种着石榴、红枫、银杏、玉兰和杏树,角落里爬着颜夕、蔷薇和凌霄。正房就是逐影和兰枫引住的屋子。东厢房上着锁。西厢房是厨房和婆子的房舍。
好像没有可调香制脂的植物。她又往后院走了走,外面翠竹依依,竹林间还有条曲曲的小路,逐影沿着路走了走,发现竹林间竟然有一个露天的温泉。
另人惊喜的是,山野间不但有她想要的花朵,还有草药。可以移植一些到院子里呢。
逐影立刻从院子里拿了工具,在后山里一阵刨弄。许是太专注了,一直到回到院子里,才感到背上有些痛。
现在还挣不来银子,但是也不能在兰枫引这里吃白食。逐影转身就进了厨房,婆子先是拦着,但是逐影笑眯眯的按下了她的手。
在厨房里看了看,新鲜的食材少得可怜,精细的菜蔬根本就没有,也只好尽力而为了。
这边逐影在尽力为自己的将来打算,那边兰枫引一早又去了承信馆。
一张简简单单的云板长条案上,放着一盏青瓷灯,灯座为圆形浅盘,盘心的圆柱上托着一莲花型小盘,燃着火的灯芯从莲蕊中吐出。明亮的火光下,两只青瓷莲卉纹茶盏飘着淡淡的茶香,墨渠央轻轻的将一个素白颜色、下角绣着一朵墨莲的锦囊放到了兰枫引面前。
兰枫引拿起锦囊,里面是卷成一卷的素笺,他一边展开笺纸,一边向墨蕖央微笑道:“不愧是承信馆,消息来得这样快。”
墨蕖央道:“现下兴国府的女眷仍然羁押在牢里,但是朝中一些人已经暗暗选过一轮。蝉鸣是被定远侯府指名要下了。”
兰枫引点了点头,以逐影和卢云夜的关系,要走蝉鸣丝毫不突兀,只是想到逐影是卢云夜的情人这一点,他平常一贯淡然的面孔也不禁染上了一丝戾色。
墨蕖央察觉到了兰枫引的神色变化,轻声道:“除了身世,枫三爷还有什么想查的?”
兰枫引道:“兴国府的女眷羁押在哪个牢里?守卫严吗?”
墨蕖央吓了一大跳,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道:“你不会想劫狱吧?”
他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那丫头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朝廷重罪之下,也太得不偿失,大大不妥。”
兰枫引道:“那么从定远侯府里偷带出来呢?”
墨蕖央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遇事一向冷静到残忍的枫三爷今日想的怎么全是疯主意?”
兰枫引一把打掉他的手:“这蝉鸣我要定了,你来想个不疯的主意。”
墨蕖央看了兰枫引片刻,确定他是认真的,这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看还是从定远侯府里打主意比较好,毕竟是个丫头而已,丢便丢了。凭你的身手,添上随便我或闻达这样的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牢里毕竟还是戴罪的官奴,劫走罪名可就大了。”
兰枫引点点头道:“好,就听你的。等她进了定远侯府,你帮我留意着,时机合适了,你和我一起去把她带出来。”
墨蕖央瞠目结舌:“我几时答应和你一起了?”
他夸张的摇头叹气,突然正色道:“既然你这样认真,那我也应该告诉你,对于这个蝉鸣,还有一点有趣的小发现。”
兰枫引立时提起了注意:“什么?”
墨蕖央道:“你知道她什么来历,她原先是宝常翠烟楼里的丫环。”
兰枫引道:“翠烟楼?”
墨蕖央点头道:“不错,宝常翠烟楼,秋无瑟以前常去的地方。”
兰枫引道:“还有呢?”
墨蕖央笑道:“有些事情要到翠烟楼打听。宝常在南方,距离平都十万八千里。你昨天让我打听蝉鸣的下落到现在还不足五个时辰,消息来得没那么快。”
兰枫引沉吟着不语。
墨蕖央道:“现在下落已经查明,三少爷如果还想得知她的来历,我立刻着手去查。”
兰枫引点头道:“查!”
墨蕖央道:“三少爷如果真的决定置身事外,那么这个叫蝉鸣的丫头还是离她远些好。”
兰枫引道:“你不是只管消息,不论其它的么?”
墨蕖央笑道:“只不过觉得太凑巧而已,刚有谣言说秋无瑟要出关。这时候就立刻出了个蝉鸣,不但来自南方宝常,还在秋无瑟常去的妓院做丫头。”
兰枫引目中冷意微泛,嘴角却衔着一丝浅笑道:“是有些巧。”
墨蕖央看了看兰枫引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然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并不知道这蝉鸣和你是什么渊源,但是青楼女子惯会逢场作戏,你别忘了当年的莲萼。”
听到这个名字兰枫引的瞳孔猛的一收缩,寒潭似的眸子里隐着惊涛骇浪。墨蕖央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兰枫引开口道:“放心,这回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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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枫枫你看看你,事情其实都做了,也没占便宜什么的,但是妹子怕你怕得要死。你再看看人小夜夜,人虽然坏,但是一张嘴叭叭的,差点儿就把小逐逐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