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逸随镇南王到太行山后就直接回天都,他所谓的亲征,只不过是为个美名而已。
一封封军情从蜀地和太行传来,林暮寒一封封增援的信发来,公孙逸看后就烧掉。
“陛下就不怕蜀中失守吗?”李凌天看到林暮寒最近一封救援信,实在按耐不住问。
“怕。但,朕相信,林暮寒还会消耗一部分拓金兵力,我们再等等。”公孙逸点燃最新收到一封增援信,扔在地上,慢慢看他烧成灰烬。
李凌天紧紧的攥着拳,呼吸略有急促,公孙逸笑问,“李爱卿,你是在担心林暮寒死活?她也算是奇女子,在冷宫四个多月居然没有死?而且还因军粮一事怒杀霍流川,现在死守剑阁,击退一波又一波拓金攻击。”
“林暮寒死与活与我无关,但若再不增兵,蜀中危已。”李凌天平静道。
“那你带五万人即刻动身,赶往蜀地吧!”公孙逸此话说的轻飘飘,软绵绵。他又怎么能眼看蜀中失守呢!他把霍家兵力和林暮寒用到了极致,此次援兵,只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李凌天带着一队五百人骑兵先走,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没有休息,路上换了五次马,终于赶到剑阁。李凌天赶到时,已是深夜,他站在剑阁上,看到一个人如狂魔一般,斩杀着拓金人。她身上银色的铠甲裹着自己和敌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就连头发都鲜血淋漓。
林暮寒血亮的红眸在黑夜中杀气逼人,这还是那个在月下分她吃地瓜的林暮寒吗?
白子湜见李凌天救兵已到,三根银针飞出,封锁林暮寒身体穴道,林暮寒紧绷的身体一松,沉沉倒下。
唐括掣已死,拓金败走。
拓金领将唐括掣死在女将林暮寒手中的消息很快散遍新月,林暮寒成为全新月家喻户晓的女将军。
在拓金攻蜀时,霍思良前几天在蜀郡调配粮草,后来伤好些时本想去剑阁找林暮寒,但当时剑阁无战事,于是他就去了阴平道。
阴平道苦战,赵将军身受重伤,折断右臂,高将军中了瘴气昏迷不醒,他根本走不开。
再次看到林暮寒时,林暮寒身上遍布大小伤口,昏迷不醒。
“白大夫,我想带暮寒回荆州,她身体目前的状况可以吗?”
白子湜摇摇头。
“那她大约什么时候能醒来?我在这里等她,等她好了,我再带她回去。”
“霍将军,林暮寒伤势严重,不知何时会醒。如今镇南王战死沙场,荆州经历此战元气大损,你还是早点扶棺而回吧!”白子湜劝说。
霍思良握着林暮寒的手,犹豫不决道,“可我答应她,等这场仗打完,就带她回荆州。我自己先回,怕她醒来会伤心。”
霍思良想到自己叔父尸身还在蜀地,需要早点奔回荆州发丧,于是留一封信给林暮寒,让白子湜交给她。
霍思良带霍家军走后,李凌天才从剑阁回蜀郡。
李凌天:“他走了?有没有给林暮寒留下什么东西?”
白子湜:“没有。”
李凌天冷笑看向白子湜,“他留给林暮寒的信,拿出来。”
“李凌天,这是他们的信,我们无权查看。”白子湜坚持道。
“拿出来!”李凌天阴沉着又说一次。
白子湜斜了他一眼,把怀中的信不情愿递给李凌天,李凌天接过信看完,脸色更加阴暗。
“他们私定终身了?”李凌天周身散发着黑气,问的平静但戾气狂飞。
“没……没有吧!你让我看着她,我一直都看着她呢!”白子湜捏着冷汗说,这样的李凌天太可怕。
李凌天看完信就烧掉,“林暮寒醒来该怎么和她说,你应该清楚吧!”
“李凌天,我看林暮寒和霍思良情投意合,你何不……”白子湜话还没说完,李凌天一道厉光射来,把他的话全塞回口中。
林暮寒昏睡半个月多,终于醒了,她想开口说话,喘息间全身抽痛,疼得她说不出来话,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你别说话,好好养着吧,说话得动用元气,半个月内你还是静养。”白子湜坐在她床边道。
林暮寒眨眨眼表示知道。
“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拓金人已败。你放心吧,好好休息养伤。”白子湜说完欲走。
林暮寒本来想问霍思良,呜呜两声叫住白子湜。
“霍将军还活着,回荆州了。”白子湜冰冷留下这几句转身而去。
思良说要带我回荆州,怎么把我扔在蜀地了?林暮寒想,估计是他看自己伤的很重,不想折腾自己。虽然他是为自己好,但把她一个人扔在蜀地,还让她感觉被抛弃的伤感。
在她能说话的时候,气息微弱的问白子湜,“思良有没有留下信给我?”
白子湜冷漠的一张脸低声说,“没有。”
“那……话呢,总该留下些话吧?”林暮寒满怀希望问。
“没有。”白子湜冷冷道,“你最开始在剑阁养伤,霍将军见大事已定就匆匆回荆州,我没见到他。”
林暮寒心里失落至极,“镇南王战死,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打击,他带镇南王尸首回去发丧最重要。”
又过了十多天,她可以下床走路,在蜀郡暂栖的院子走走。院子很大,四周种着高大的竹子,清清冷冷。之前攻蜀,好多人,而现在,就剩她和白子湜,林暮寒想到这里心口发慌。
林暮寒在想,要不要给霍思良写封信?想到这里,她提笔写一封信,让白子湜帮她寄出去,白子湜面无表情接过信,避开林暮寒的目光而去。
李凌天抽走白子湜手中的信,把它燃成灰烬。
林暮寒在蜀郡城外一片竹林把阿宝的毛发埋入。
阿宝,我终于送你回家了!
林暮寒在蜀郡休养一个月,虽然有时疾行走路腹部伤口会抻疼,但已无大碍。她想自己现在可以去荆州找霍思良了,在她激动的动身的前夜,她穿过门洞去找白子湜告别。
当她转过一个小亭时突然停住脚步,月光下在花园的石桌旁独酌的人,她再熟悉不过。
林暮寒本能的后退两步,调整呼吸好几次,才有力气转身往回走。
“林暮寒,故人相见,为何匆匆而去,与我共饮一杯如何?”李凌天悠悠说。
林暮寒没有理他,继续大步离开。
“林帅,你想理我也好,不理我也罢,我这次来是奉旨接抗金大将云骑将军回天都的。”李凌天继续说。
林暮寒站住,背对着他坚决道,“我不回天都。你和皇上说,我不想回去。”
李凌天把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一杯,“哦?那你想去哪里?这新月,你还有别的地方去?”
“我有,不劳你费心。”
“你该不会想去荆州吧!”李凌天话语中含着极其轻蔑之意,“如果是,我劝你止住这个念想。”
“为什么?”
“为什么?”李凌天冷笑,“云骑将军,你已是沙场饮血之人,这点道理想不出来吗?你作为抗金大英雄直接去荆州,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没想过吗?你现在已经不是了然院的小木子,一个侍从想去哪里去哪里。你现在身份不同,全新月的百姓都注视着你,你直接去荆州,你猜猜他们会怎么想?”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那霍氏呢?你战后直接过去,就没想过给霍氏带来灭顶之灾吗?公孙逸为什么让你做统帅而不是霍流川,还不是忌惮霍氏势力太大。如今你直接去荆州,你让他怎么想?我可提醒你,他疑心甚重,可不是你表面看起来的温和皇帝。”李凌天说的不紧不慢。
“再说,霍氏有没有你的安身之处还不好说!他若真想带你回去,走的时候直接带你走就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还不是顾忌你的身份,你若识相还是乖乖随我回天都。”
李凌天说完站起身,“你再休息三天,三天后我们起程。”
林暮寒双手紧握,去找白子湜,“白子湜,从蜀郡传信到荆州大约多少天?”
白子湜愧疚的不敢去看林暮寒的眼睛,翻着手中的书说,“大约六七天吧,走水路。”
“距离你第一次帮我送信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思良有给我回信吗?我去哪里问信的事?”林暮寒焦急问。
白子湜轻咳一下,“去驿站,我今天去过了,没有。”
林暮寒虽然在笑,可泪花不停的在眼中打转,“你们这里通讯太不发达,再加上打仗,时间长点没收到回信正常。在我的世界,没有电子通信的时候,纸质信也是容易丢,邮寄时间特别长。没事,我先回天都,等思良给我回信,我再去找他吧!”
“嗯,这种方法最稳妥。”
霍思良回给你的信,你永远也收不到,白子湜看她离去失落的背影想。
回天都的路上毫无波澜,林暮寒虽然与李凌天同行,但二人未见过面。林暮寒到天都那天,公孙逸亲自到南门出迎,红毯从南门一直铺到皇宫。她身后是百人的阵仗,身旁是欢呼的百姓们。
公孙逸早就想好林暮寒的官位,一品左都堂,掌管户部和工部。现在吏部和刑部还有枢密院都掌握在李凌天手中,他若是不找一个李凌天的死敌掌管户部和工部,李凌天就真正的大权独揽,一手遮天,比窦丞相更甚。
这个人想来想去,林暮寒最合适。公孙逸和林暮寒相处时发现她是一个烈性女子,她肯定不会原谅李凌天八月十五对她所作所为,绝对不会为他所用。
林暮寒看公孙逸分给她的宅院就是以前的“窦府”,不禁冷笑,公孙逸用意之深,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就算是都堂,曾经也有不可抹掉的污点,还有把柄在他手上。
门上的牌匾已经由“窦府”换成“林府”,林暮寒走进去,林府上上下下的下人在管家的带领下都在门口迎接她。管家上前一步说,“林大人,我是您府上的管家姓郝,名仁,字易德,您今后可以叫我易德。”
林暮寒打量这个管家,年纪也就在三十岁左右,面向淳朴但是目中有光,看起来就很精明的样子。她之前在作为窦守心在窦府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似乎没见过他。
“你以前就在这个府上做事吗?”
“不,自从窦大人还乡后,这个府上就空置一段时间。现在府里的这些下人都是陛下新安排的。”
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公孙逸的眼线。
林暮寒去书房又给霍思良写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已被封为都堂,仅此而已。
她叫易德过来,“易德,从天都发信到荆州,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快的话十天,慢的话一个月吧!”
林暮寒把信交给他,“你帮我把这封信发走,要发最快的。”
林暮寒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现在是抗金英雄,是一品都堂,她的身份到底能不能给霍思良带来困扰,她焦切的期盼霍思良给她回信,告诉她该怎么做。她不想在天都,这个每个人都带着虚伪面具的天都,她想到霍思良身边,和他在一起,远离是非。
在没有收到霍思良回复之前,她还得作为都堂,把生活继续下去。
翌日的早朝,天还未亮,林暮寒穿一身紫色官服,在宫门外等着早朝。在宫门外就已经有很多等候的官员,在这些人中,除了李凌天,林暮寒没有认识的人。无人说话的她立在那里显得十分尴尬。李凌天就在不远处,与一些人说说笑笑。
宫门迎着初升太阳而开,林暮寒排在前面,进入殿中。
朝堂议事的主要内容是公孙遥同党处置问题,现在公孙遥同党,都被收押入牢,一起等候发落。
此次议事中主要提到白冉,吏部侍郎朱三水说,“白冉助公孙遥犯上作乱,按律当斩。”
“不过白冉交出剑阁,抵御拓金,也算是将功抵过,还请陛下从轻发落。”林暮寒道。
“什么将功抵过!要不是他和老鼠一样躲回剑阁,霍将军也不会战死沙场!”刑部陈立说。
“是啊,要是对逆贼叛党留情,那今后岂不是让有贼心的人更猖狂!这样的叛党就应该杀一儆百!游街示众!”朱三水继续说。
“公孙遥已伏诛,他的大部分势力已经瓦解,新月刚经过一段动乱,百姓民心不稳,这个时候不应大开杀戒,理应安抚民心,让百姓看到陛下仁慈的一面!”林暮寒直望前方龙椅上的公孙遥道。
林暮寒说完朝堂上变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