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氤酝晨起,经过昨日两个男人的遮腾,她只觉下身发肿,连挪动一步都是折磨,於是打发了晨雪去免了今日请安,自顾自选了一身家常衣裳穿上,梳了个简易的两把头,鬓边簪上支碎花流苏步摇,让二等丫头萱儿、白露布置了早膳。
一桌子上四个菜色,都是清玄阁小厨房端上的新鲜菜色,氤酝知道自己这个位份厨房并不十分在意,送来的都是些不着调的货色,是以让院里的小喜子和厨娘原秀整治了整个清玄阁的伙食,便也没让晨雪再去叨扰御膳房。
清玄阁的规矩一向是无什大事,便就都是主仆尽欢的,眼下,看着晨雪还未回来,氤酝便招呼着岁荣等人上来用饭,一桌子新鲜菜,不消说用桃木煨得地瓜清粥飘忽着香气,其余四菜分别是辣炒箭笋、凉拌四季、蒜蓉鳕鱼和一小盅土瓶蒸。
众人留下一小碟给办公差得晨雪,便品着前些时候氤酝就着无根水煮出的碧螺春,一顿饭下去,小桌上是热热闹闹的。
「小主,您说,这都进宫多久了,怎麽皇上还有来我们清玄阁走过一走?」小喜子呼噜呼噜的喝了一大碗粥,脸上还冒着适才煮饭的水气。
「和小主说过了,但小主就是不听,也不想方设法的去认识皇上,未来这几十年恐怕有得等了。」
「你们就好好吃饭吧,」氤酝被这些话编派得糊里糊涂,但因着是自己宫室,便也没多加管束,想着虽今日有主仆名分,但生活在这红墙之内,哪个不是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想着这几个大丫嬛、首领太监心中都还是有自己的,不由得心中一暖,饭吃着都有了味道。
深宫漫漫,可心难得。
胡氤酝舀了一小盅土瓶蒸,就着碗喝了起来,一边听着岁荣和小喜子拌嘴。
一旁原秀是个年纪稍大的厨娘,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早年是伺候茉太嫔的,後来先帝殁,太嫔感念先帝用情深刻,便自请到陵寝旁的含光寺带发修行,走时遣散了数十宫婢,原秀便是当时遣走的其中几个,因着家中子女得了怪病,便想方设法的留在宫里服侍,一来而去也从当今云妃、瑛嫔等处当过几年差,多少被下面的人苛扣过份例,後来她孩子去了,便想在後庭里随意寻口井自尽。
也是好巧,那日便是氤酝入宫的那日。
『晨雪,你去瞧瞧那人在做甚麽?』微雨,氤酝打着伞,水气湿了她粉色的衣衫,娉娉婷停的站在雾气中像个神仙一样,却做着不是神仙的事。
『小主,您今天刚入宫,还是别惹麻烦吧。』晨雪怯懦的扯了扯氤酝的衣衫,『看着这人就是想闹自戕,这在宫里是脏事。』
『去吧。这宫里脏得可不只这事呢。』氤酝皱眉,挥手要她过去,晨雪无奈只得冒着雨将井边那人带了来。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是谁?』氤酝打散,暴雨落下在地面击出咚隆声,空气湿冷得可怖,原秀衣服湿出了水,宫装裹着她熟透却依然玲珑的酮体,发髻上的银簪滑落在颈侧,神情空洞狼狈,歪扭着身体被晨雪带来她面前,噗通一声跪倒。
『奴婢请小主安。可不知是宫里哪位小主?』
『嫔妾是茗常在,今日里新入宫里来,正巧就看见你在这里寻死,我问你,这宫里一草一木可都是皇上、皇后娘娘的?』她站在雨幕里,沉着嗓子。
『奴婢自十五岁入宫便都尽心服侍各位主子,不敢说全无过错,却只知道这偌大皇城便都只皇上、皇后所得,奴婢虽蠢笨,却也知道这後宫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条蚂诈....』说到此处,原秀脸色已是一片青白。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不该在宫闱自戕,请小主看在奴婢是宫里老人的面上,不要祸及家中老幼。』
『你也知道这是诛九族大罪啊。』氤酝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是了,谅你是宫里老人儿,怎地这样自轻自贱,没得让你主子丢了脸面,还以为是让人亏待了去。』
『不瞒小主,奴婢原是在瑛嫔处伺候,可今日因为一件要紧事,瑛嫔娘娘便让人杖责了奴婢,说是以後都不让奴婢进来伺候,这宫里也就瑛嫔娘娘和皇后娘娘亲近,这以後还有谁敢用着奴婢?奴婢家里还有孩儿尚在病中,这不是让奴婢寻死吗?』原秀说到可怜处,不禁泪从中来,伸手抹脸,就着满手脏污,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容被污泥掩盖。
氤酝瞧着哭得可怜,心下怜悯之心大起,不由得将伞挪近了些,好为这沦落人挡去些风雨。
『你且起来吧。我在这宫中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主,内务府用人甚少,宫中还缺个伺候伙食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清玄阁当差,要是厌弃了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她抬头示意晨雪,晨雪会意,却有些不甘不愿。
看着婢女掏出了十两银子,氤酝顿了顿这才开口,『这十两银子够你谋生了,请个大夫为孩子诊治诊治。』语毕,便慢步走开,只是没想到原秀竟从地上爬起,扑向她的裙摆,口里称着万死不辞,大恩大德等话,说是要跟着回清玄阁服侍。
後来,晨雪很是不满,私下里打探了原秀好些话来。
说是,这下贱宫婢,在茉太嫔处和一个侍卫好上了,夜半里奸男淫女,一来而去就有了,原是要受女型打落了胎,却没想到茉太嫔心软,这才许她母子平安,谁知这宫婢忝不知耻,竟是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的好上了,仗着主子爱护,在宫外偷偷诞下数子数女,全丢给宫外的老父、老母养护。
『小主,这样下贱的人你怎还肯要?』晨雪倒了茶,气呼呼地说道。
胡氤酝此刻正在绣一只喜鹊,五彩丝线缠着雪白绢布,一只活生生的鸟儿差点要飞出布面。
『你想,这茉太嫔怎会一再包庇?』她抿了口茶,又绣了一根线。
『自然、自然是....主仆情深啊!我以後绝不这样给小主贴麻烦的。』晨雪一阵娇羞恼怒,此刻又更瞧不起原秀一些。
『亏你在花坊多了几年训练,这也瞧不出?』氤酝呵呵一笑,『这世间有哪个男子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一再与女子欢好?只怕这是哪个醉酒的王公贵族闯出的祸端吧?』
『莫不是...太嫔。』晨雪一点就通,一双滑溜的大眼楞楞盯着氤酝。
就如同现在一样,可不只晨雪,所有人都呆愣着盯着她这位茗常在。
「小主,大事不妙了。」晨雪跌撞着走了进来,门扇还来不及关,飞也似的趴伏在地,抽搭搭的哽咽:「瑛嫔说你祸乱後宫,与外男通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