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53
猎场外围人声鼎沸,让人难以想象不久前这一带还是树木繁茂的林地。
一匹栗色骏马飞快穿过守卫的间隙,向猎场内部飞驰而去。马蹄声被繁杂的人声掩盖,又有树木遮挡,除了刻意放行的守卫,竟然无人察觉有人在狩猎开始前潜入了猎场。
骏马跑得飞快,稚川觉得自己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可抱着她骑马的阿修罗仍然觉得不够,不时轻蹬马腹,催促身下的马匹尽速奔跑。
不知跑了多远,他们进入了一片渺无人迹的林地。阿修罗提起缰绳,骏马得到指示,渐渐放慢速度,最终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他两手挚着她的肋下,拎小猫一样拎着她从马背上放了下去。
“站好。”
脚踩在不太平整的泥地上,被颠得头晕眼花的稚川几乎跌倒下去,大脑还来不及思考,双手已经反射性地牢牢抓住了他准备抽回去的手。
“……”有一瞬间,阿修罗曾错觉她是不舍从自己怀里离开。但他立刻把这种多余的感触从心底剔除出去,脸上只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
稚川靠他的手稳住身体,过了一会儿才缓过了那阵不适。她面色淡淡地松开他的手,往后退开,站到了一人一马三步之外的地方。
“嗒”的一声,阿修罗把一柄细长的剑扔到她的脚边,“捡起来。”他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一脸茫然的女人。
她不穿衣服的时候已经很美了,穿上衣服只会让他产生将她剥光的冲动,如果不是时机不适合,他很愿意在马背上和她共享极乐。
早已习惯男人眼中赤裸裸的色欲,稚川一言不发,弯腰捡起了那把极有份量的金色长剑。她身上佩有许多金银宝石首饰,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声响,几根连接右手中指戒指和手镯的细链上还缀着几点米粒大小的水晶珠子,碰在一起叮铃叮铃的甚是悦耳。
阿修罗的视线在她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的白皙手指上停留了片刻,才顺着她起身的动作移向了她微微敞开的衣领处。一颗镶嵌在椭圆形黄金底托里的红宝石静静卧在她的胸口处,堪堪掩住了那道深遂的沟壑。他看了片刻,连剑鞘一起抽出了腰间那把代表皇家威仪的黄金剑,用剑尾挑起垂在她肩上的头纱。
“遮住你的脸。”
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异议,也不问为什么。长长的半透明头纱绕身体一圈,遮住了她的脸和胸口,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默默看着周围。她这副安静又乖顺的样子,总是让在他掌控欲得到满足的同时又感到淡淡的不快。
最终,阿修罗又抛给她一张精致漂亮的弓。金色的弓身只有人的手指粗细,流畅的弧线和缓且优雅,弓柄上还镶嵌有和她的身上的首饰相对应的红宝石,与其说是武器,倒不如说更适合作为艺术品或是礼器被珍藏起来。
目送阿修罗策马奔腾而去,稚叶腰间挂着黄金剑,手里拿着黄金弓,开始想自己手上的剧本是不是从霸王宠姬换成了荒野大逃杀。
他特地把让侍女把她打扮一新,然后送到这个地方来丢掉,到底有什么用意?稚川想不通这件事。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不过手上的这两件装备,看起来是花哨了点,但作为武器来说,品质却是不错的。
……又是黄金,又是宝石,这是给她的陪葬品?连这身衣服和首饰也是?因为是堂堂皇太子殿下收用过的女人,所以给她安排了比较尊贵的死法?稚川自嘲一笑,拉了拉垂下来的头纱,将泛酸的双眼遮了下去。
午时已过,充足的阳光使得因树木繁茂而略显阴森的山林变得明亮不少。稚川在树底下漫无目地地转悠,边走边观察地面上的兽类活动印迹。这一片算是猎场中心了,无论往哪边走,仅仅靠双腿是绝不可能走得出去的,况且她在辨别方向这方面还没什么天份。
忍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折磨,一次次的反抗,换来变本加厉的残酷对待,——如果说从头到尾都这样倔强,倒还过得去心里的那一关,但是,每当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容,和他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她变得无法说服自己了。
恨不成,也爱不成。如果一切简简单单,该有多好。
尖长的“桀——桀——”怪叫在头顶上响起,稚川循着声音仰起头,只见一只硕大的黑影从蔚蓝的天空中飞掠过去,又很快盘旋回来。那是只体型很大的猛禽,双翅展开足有一人伸开双臂那么大,黄色的爪子尖利非常,若被它抓上一把,人的头颅都要被戳出洞来。
运气真差。稚川叹了口气,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支起了那张漂亮的长弓。以前还为神殿卖命时,她只是个在最前线讨生活的下级骑士,为了活命,她拼尽了全力,总算习得一手勉强能保命的剑技和箭术。不过这段时间被男人折腾得多了,双手碰得最多的是男人的身体,这时候拉开弓搭上了箭,竟然找不到手感了。
猛禽很明显盯上了她这只“猎物”,一边发出尖利的叫声,一边在她头顶上盘旋,似乎在盘算下手的时机。
烦人。稚川仰头望天,松开勾弦的手,“咻”的一声,手里的利箭飞向了低空飞行的黑影。
“桀——”伴随一声惊怒的鸣叫,躲过利箭的猛禽陡然拔高了飞行高度,一片富有光泽的黑色羽落叶般飘下来,那支箭也栽在了泥地上。
也不算虚发了,毕竟基础打得好,荒废那么一两年也不会彻底忘光,练一练找回手感就好了。稚川抽出第二支箭,再次瞄准了天空中的黑色大鸟。也许是刚才那一箭造成了恫吓,它犹豫着,有那么两三次做出了俯冲下来的样子,但到底还是没有飞得太低。稚川缺乏锻炼,臂力稍弱,并不想浪费有限的箭支和高空中的猎食者隔空对峙,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她没等到猛禽俯冲下来,反倒等到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别想逃。”眼看猛禽忌讳人群的出现即将飞走,稚川不知哪来的力气,拉满了长弓,俐落地射出了第二箭。
“嘎——”这一声鸣叫,听起来有些凄厉。天空中的黑影有如即将掉落的风筝,左右飘忽了几下,从一侧翅膀甩下一支箭,才勉强恢复了平稳的飞行姿势。很明显已经受了箭伤。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颇有种千军万马之势。稚川搭上第三支箭,箭头对准艰难扇动翅膀的猛禽,追随着它逃亡的方向转了一圈。
这一转身,她看到了不远处的那片光秃秃的林地上停着的一大拔人马。那是身着精良轻甲的皇家骑卫军,人数近百,为首的是一个骑着一匹高大白马的人,这个人披着一件白色镶金边的斗蓬,腰系金色腰上,上面别着三把华丽至极的金色长剑。这个人一手提着缰绳,一只手抬了起来,在他身上的皇家护卫军很显然是听命于他打出来的手势才停下来的。
就在稚川分心去看那个披白斗蓬的人时,受了伤的猛禽越过这队骑卫军的头顶,向远处飞去了。稚川回过神来,双手还维持着拉弓搭箭的姿势,箭头朝向了那个人——的身后。
本以为只有野兽出没的山林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手里有武器,她的箭……对着他。白斗蓬兜帽投下的阴影下,孔雀勾起了唇角。
“驾——”孔雀一蹬马腹,驱马奔上前去,一弯腰,伸出手臂便把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抱了起来。“哈哈哈哈——有意思!”他发出了肆意的大笑声。
这个女人突然被他掳上马背,除了最初吓一跳的直接反应,竟然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孔雀把她安置在身前,一手搂着她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腰身,一手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朝着猛禽逃走的方向追去。
骑兵们见陛下如此肆意,忙让开一条路,以供圣驾通过。
“走,把它射下来!”孔雀兴致勃勃地道。
如果不是这种娇弱美人拉弓射箭的野放风情太过难得,使他对狩猎的兴致空前高涨,皇帝陛下一定会立刻认出来,此时和他共乘一骑的女人,就是那个曾闯入他的寝宫和他有过一场绝妙欢爱的女人,也是皇太子——他的儿子的爱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