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外,气氛庄严肃穆,万人着惨白丧服,头戴丧帽,容色悲戚。
如废墟般的未央宫内,悲鸣回荡,数人着惨白丧服,头戴丧帽,掩面痛哭。
那场大火,把未央宫烧得不像样子。
南宫崇无,在昨夜子时驾崩了。
咏宸无何感触,只是惋惜南宫崇无英年早逝,她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啊。
跪在南宫崇无冰棺第一排的是咏宸与云忧,他们后面是南宫崇无的其他夫侍,再后面是南宫崇无的子嗣们,最后一排是已经过门的皇女们的夫侍。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南宫崇无痛哭流涕,而咏宸不,只因她内心并无多大的波澜,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与南宫崇无并无真正意义上的瓜葛,南宫崇无是南宫咏宸的母皇,而不是她的。
云忧泪眼婆娑地看向咏宸,见她不哭,略感诧异,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她道∶“宸儿,你为何不哭?”
咏宸镇定自若,两手抚上冰棺,颦眉道∶“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好宸儿……”眼前一片薄雾,云忧理解咏宸的心情,当人悲痛到了极点时,想哭却哭不出来,这是常事。
当他看到咏宸面对大事不再唯唯诺诺、胆小怯懦时,他是难以置信的。
但他转念一想,咏宸已经是去鬼门关见过阎王爷的人了,定看透、看淡了许多俗事,如南宫崇无生前所说的一样,他们的宸儿,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
国丧连办了三日,第四日,咏宸登基了。
凌霄殿内,万人朝拜。
咏宸头盘灵蛇髻,戴鎏金血玉冠,发髻中横叉一对双凤衔珠金翅步摇,身着一拢红黑色滚金边的锦衣,布料是上好的天仙缎,玄纹云袖飘逸多姿,拖尾长裙霸气侧漏,庄重而又雍容。
今日她化了浓妆,柳眉似烟雾迷蒙,红唇如刀锋饮血,眼尾勾红线,回眸动京城,气质妩媚而又冷漠,霸气浑然天成。
即便咏宸冷傲的气势足够睥睨天下,众女官仍不服,因咏宸没有拿的出手的政治成就。
在众女官眼里,她依然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弱皇太女,只有她拿出令她们信服的成绩,她们才会听命于她。
咏宸坐上龙椅,恣意地一挥衣袖,把手放在扶手上,睨着下方的众女官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女官整齐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凌霄殿。
咏宸凝了凝神,朗声宣布道∶“从即日起,摄政王司徒瑶将协助朕处理国家事务,朕会向其认真学习从政之法。在不久的将来朕定会成为一位严谨志国的好君主,让大梁国力愈发强盛,百姓愈发富裕!”
女官们统一作揖道∶“臣等也会从旁协助陛下管理政务,共创繁荣天启。”
是的,属于咏宸的时代从这一刻开始了,年号——天启。
“朕定不会辜负众爱卿、众百姓的期望。”咏宸沉声道,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来到女尊世界一周不到,她就经历了如此多而杂乱的事,今日登基更是大事中的大事,这令她心绪不免有些烦乱。
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会成为一代女皇。
曾经的她常常梦想着成为女皇,吹嘘自己有多厉害,要是当了女皇她一定能把国家治理得很好。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脑子近乎一片空白。
她肩负重任,惟有勤勉才能做出一番成绩。
*
折梅轩内冷冷清清,只有甄涣与几个侍奉他的小太监。
先皇驾崩后他便从太女府移居到了此处,内务府给他安排了二十几个小太监,他仅留下三个,只因他喜静。
别看皇宫中红墙白瓦景色宜人,实际上宫墙如围栏,宫殿如监牢,进了这里,再难有解脱之日。
皇宫内条条巷巷都有重兵把手,甄涣暂时无法逃离,索性耐着性子忍住,他坚信总有一天能出去。
闲来无事,甄涣将沈轻雁邀来对弈,两人棋逢对手,正打得难舍难分。
届时,外头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位公公领着几位小太监进了折梅轩,然后步履匆匆地踏入了折梅轩主屋。
公公展开手中的圣旨,吊起嗓子道∶“圣旨到!甄小主接旨!”
甄涣放下棋子,露出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愣了片刻,随后起身走到公公面前。
公公善意地提醒道∶“甄小主,您忘了?接旨的时候要跪下,站着是对女皇陛下的不尊敬。”
“……是。”甄涣默然,提起衣摆弯曲右膝,跪下在地上,抬起双眸道。
他是不愿跪的,然情势所迫,他不得已而为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甄氏嫡子甄涣,才思敏捷,端庄贤睿,敬慎居心,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册封为御男,赐号渊,意在沉着谨慎,冷静贤良。钦此——!”
公公尾音拉得很长,读起来抑扬顿挫,节奏感强烈。
这就是后宫男妃们的册封仪式。
甄涣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道∶“臣领旨谢恩。”
公公连忙摆手道∶“甄,不,渊御男,您是女皇陛下的男人,须自称‘臣侍’,品级在侍君以上的小主则须自称‘臣君’。若小主下次再叫错,可别说老奴没提醒您。”
“是,臣侍领旨谢恩。”甄涣改口道。
沈轻雁上前一步祝贺道∶“恭喜涣弟。”
他说不上来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看得出来甄涣明显不想嫁入皇室,然事与愿违,他不但没有落选,反而被选中并赐了封号,也正因为甄涣能有此殊荣,他心里莫名地泛起了酸水。
“这才对,渊御男果真一点就通。”公公露出赞许的眼神,随后看向在一旁站着的沈轻雁道∶“既然沈小主也在,那老奴就一并宣旨了。”
见沈轻雁已跪下,他拿出另一份圣旨,像两侧滚动卷轴展开它,照着上面写的读道∶“沈小主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嫡子轻雁,淑慎性成,雍和粹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美人,钦此!”
“臣侍领旨,谢主隆恩。”沈轻雁稳稳地接住那卷金色的卷轴,紧紧攥在手心。
公公俯身道∶“渊御男,礼品搁这了,老奴暂且告退,沈美人的礼品稍后会送到他阁里。”
甄涣嗯了一声,转身回到罗汉床上坐下,视线定格在棋盘上。
“有劳公公了。”沈轻雁轻飘飘道,回到罗汉床的另一边坐下,将衣袖拉上一小截,继而执起一枚白子,垂眸思考将此子落于何处。
公公看着两人发出啧啧一声,心道女皇陛下竟如此好冷美人这口。
*
夜已深,一轮皎月盘在夜空当中,满天星斗悄悄从漆黑的夜幕中探出头来,夜风瑟瑟,皇宫内灯火通明。
昭心殿内熏着气味温和的龙涎香,咏宸撑着脑袋,在书房中批奏折。
王公公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您该去凤后殿下那儿了。”
王公公是南宫崇无最亲信的公公,现在他专门侍奉咏宸。
咏宸揉了揉眉心,有些困顿,她道∶“嗯,待朕批完这份折子。”
王公公眼中流露出欣慰,道∶“陛下如此认真,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女皇。”
批完最后一份折子,咏宸让她的贴身丫鬟小翠帮她换上了婚服,随后坐着龙轿前往凤仪宫。
今日是咏宸登基后的第五天,也是她与萧子修大婚的日子,今夜过后,萧子修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凤后了。
咏宸不知女尊世界男子嫁人时会打扮成何模样,会凤冠霞帔加身吗?凤后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其打扮必定更加华丽。
自太女选君大会结束后,她再没见过萧子修,所以今夜,她很期待她与他的第二次见面。
凤仪宫里里外外都点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宫门外的小太监们见咏宸到了,连忙迎了上去,跪趴在龙轿前给咏宸当垫脚的。
短短几日,咏宸已经习惯了这种接驾女皇的仪式,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一脚踩在小太监背上,下了龙轿,踏入凤仪宫。
凤仪宫是凤后专属的居所,没有闲杂人等干扰,十分清净。
一位穿着靛青色便衣的小太监朝咏宸走了过来,他垂着脑袋,似乎有些紧张,“女皇陛下,凤后殿下在寝宫等您很久了,请随奴才来。”他道,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在红色灯光的辉映下,小太监的脸变得格外地红,咏宸可以看清他露出的小半张脸,只觉他异常漂亮,是个俊俏的小少年。
“嗯。”咏宸道。
在俊俏小太监的指引下,咏宸来到了萧子修的寝宫门外,见小太监跟着她迟迟不离开,她稍稍侧过脑袋问他道∶“你不走么?”
“嗯……”俊俏小太监摇了摇头,喉间发出长长的“嗯、嗯”声,像在撒娇,他低着头道∶“奴才还要为陛下与殿下斟合卺酒。”
咏宸了然,不再追问,伸出一只玉手推开红木大门,径直往寝宫里走去。
寝宫内红烛摇曳,缱绻之感浓郁。
一袭红色婚服、头盖方喜帕的男子安静地坐在床沿,他双手平放在大腿上,一双眼睛透过喜帕见到来人时,不由紧张地攥住了衣料,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俊俏小太监俯身把喜秤举起,平放在咏宸面前。
咏宸拿起喜秤,向萧子修走近。
她踌躇了一小会儿,用喜秤缓缓挑开喜帕。
萧子修好像是被吓着了似的,并拢着双腿瑟瑟发抖。
咏宸察觉到这一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喜秤收了回去,果不其然,萧子修稍微放松了一点。
咏宸在他身侧坐下,抚上他的背,像安慰小孩子一样轻拍着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萧子修咬紧了下唇,没法连贯地说话∶“陛下……臣、臣君怕……臣君听说男子第、第一次会很疼……”
原来他是在怕这个,咏宸勾唇道∶“别怕,朕不会让你疼的。”
见萧子修不语,咏宸凑近他耳朵,用魅惑的语调发出一个音节∶“嗯?”
“嗯、嗯。”有了咏宸的安慰,萧子修终于不再那么紧张了,他松开手时,衣料都湿了一片,被手汗浸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