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精神好了一些,石切丸建议审神者出去走走散心,于是便在山姥切国广的陪同下观景。庭院内春光正好,可审神者眼中一片阴郁,完全没有给春色一片容身之地。审神者久久沉默,山姥切国广也自然沉默,一时间便只听得到添水竹筒啪、啪作响的声音。
审神者心情不好,粟田口的短刀们看到了,有的就想办法哄审神者开心。乱藤四郎和秋田藤四郎去田野里摘了两大捧鲜花,递到了审神者面前。审神者一愣,以为是一期一振要他们送来的,便问:“为什么忽然送我花?”
乱藤四郎说:“我们想感谢主公大人。”
“感谢……我?”
秋田藤四郎笑的天真无邪:“恩,毕竟主公大人最后还是决定放过一期尼了呢。”
审神者温柔的微笑,一点没有失掉审神者的风度,却笑的很苦涩。山姥切国广心里也难过,再一次痛恨自己不曾守护在审神者的身边。
“但是,主公大人果然是喜欢一期尼的吧。”乱藤四郎接着说,“我也最喜欢一期尼了,不过主公大人喜欢的话,我可以把一期尼让给主公大人噢。”
秋田藤四郎说:“一期尼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主公大人,只是一期尼很害羞,能够向主公大人表白心意真是太好了。”
审神者未曾多言,只是笑的越发温柔无奈。哎,果真是不知世事的孩子啊。
在走廊后的小狐丸听到了所有的对话,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总是专往审神者的最痛处戳呢。小狐丸抖了抖毛,精神的走了过来,对乱和秋田说:“你们两个,鲶尾和一期一振在找你们。”
乱和秋田站起来,向主公大人说:“掰掰,主公大人,等主公大人身体好了我们再一起玩吧!”
“玩的时候小心哦。”审神者微笑。
乱和秋田走后,审神者脸上是止不住的落寞,无奈到只得苦笑。小狐丸坐到审神者后背,环抱着审神者。山姥切国广刚想动手,就被审神者一个手势制止了。小狐丸耷拉着耳朵,说:“主公大人,对不起,小狐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没关系……”审神者的嗓子有些嘶哑,“小狐丸的话,想让我设置寝当番吗?”
小狐丸摇头,他的毛发扫在审神者的脖间耳边,十分的痒。审神者说:“那天……虽说是你强行,但也确实是我勾引你在先,有此结果,真是自作自受。”
“是小狐的错。”
审神者倚在小狐丸怀里,摸了摸柔软的狐狸皮毛,温声说:“事已至此,谁的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决眼下的困境。”
山姥切国广忽然看向一侧,审神者和小狐丸见此反应,也一同望去,只见三日月宗近已在眼前,眉目含笑望着三人,或者说,他是打量着小狐丸和审神者。小狐丸将审神者抱得更紧,生怕被三日月宗近抢去。审神者倒不慌张,她爱慕三日月宗近,可现在,审神者已经不奢求用自己这被玷污的身躯去靠近他,日后,作为一名审神者,作为本丸的主公与他相对便可。
审神者说:“三日月殿下,你回来了。结果呢?”
三日月宗近说:“已有结果了,主公大人不妨猜猜?”
审神者说:“太郎和次郎昨天晚上和日本号或者青江喝的烂醉如泥,直到你去的时候,他们才晓得本丸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至于数珠丸恒次……他昨晚没有出现,已经很能说明态度。”
“不愧是主公大人,冰雪聪明呢。”三日月宗近说,“但是,主公大人也只是希望数珠丸殿下能够袖手旁观而已,我不负主公所托,已经完成了。”
审神者微笑地赞许:“果然,三日月殿下不会让我失望,我在此先行谢过了。”
三日月宗近问:“那么,下一步要如何做呢?”
审神者握住小狐丸的手,说:“小狐丸,帮我将一期一振唤到我的房间来。”
小狐丸疑惑:“但是那家伙……”
“我自有考虑,去吧。”
“……我明白了,如果有任何需要小狐的地方,请尽管吩咐。那么,小狐告退。”
山姥切国广随着审神者一同回到了房间,三日月宗近方才得到了审神者的表扬,山姥切国广也想为审神者做些什么。
“主公大人,虽然我是仿品,但是……”
审神者打断说:“你在我身边保护我就行。对不起,我交给了你最危险的工作,可是目下的本丸,我也就信得过你和长谷部而已。”
山姥切国广面色微微绯红,他低下头,用帽子遮挡住自己的脸色,说:“主公大人言重了,这是山姥切该为之事。”
此时,受审神者传唤的一期一振前来。他依旧是温和谦恭,完美无瑕的模样,但是经过那夜,审神者清楚的明白,一期一振究竟有何等阴暗的一面。审神者要对付的敌人,就是这样的人。
“一期一振,你看起来很精神。”
“承蒙主公大人挂念,一期一振已经无事了。”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审神者和一期一振都如平常一般。审神者说:“这次喊你前来,是有一项任务要委托给你。”
“主公大人请说。”
“出阵。需要你作为队长带领队员。”
一期一振说:“这和带领弟弟们是一样的,那么,队员呢?”
“今剑、萤丸、加州清光、岩融和鹤丸国永。”审神者说,“地点是,阿津贺志山。”
一期一振目中闪过一丝讶异,问:“为什么是阿津贺志山?”
审神者说:“今剑和岩融从前的主人是源义经和武藏坊弁庆,阿津贺志山是这二人殒命的地方,如果他们的实力要进一步提升的话,首先要渡过这一道坎。岩融的话我不担心,但是今剑,只怕对义经公执念过深了。”
审神者话语中皆是感慨和担忧,一如往常,似乎事情都没发生过,可一期一振知道,她越是这样,就越有自己的盘算。不过,药研他们都不在队伍中,无论审神者想做什么,一期一振都无所畏惧。
“我明白了,谨遵主命。”
一期一振的部队出阵,审神者和本丸全体人员一同送他们。审神者扫视眼前的出阵部队,岩融和今剑止不住担心的神色,而加州清光和一期一振都笑着看向她,唯有鹤丸国永,移开了他的视线。加州清光甜甜笑着,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主公大人果然最爱我呢,又让我出阵了。”
“清光,戒骄戒躁,不要像上次那样大意了。”
“真是的,同样的话都说过多少次了,主公大人好烦啊。”
审神者一番告诫,触动了鹤丸国永敏感的神经,尽管在加州清光每次出阵前审神者都要告诫他,但在如今情境下,这句话显得尤为可怕。
莺丸也说:“鹤丸大人,千万小心。”
鹤丸国永笑说:“我知道了,会尽量不让敌人吓我一跳的。”
明石国行担忧地看着萤丸,说:“受伤了就赶紧回来,千万不要逞强,明白了吗?”
萤丸咕噜着小嘴,说:“国行,你好烦啊!每次都啰啰嗦嗦的。”
“所以说,萤丸好歹体谅一下我这个监护人的心情嘛。”明石国行叹息,要不是他身为萤丸的监护人,他才懒得啰嗦呢。
部队出阵后,审神者在山姥切国广的陪同下回到了卧房面壁静坐。山姥切国广觉得现在的审神者情绪尤为低落,可他既不知原因,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默默陪伴。
“主公大人,你在房内吗?老头子我来陪伴主公大人了。”
“请进。”
三日月宗近还穿着那身艳丽的蓝色狩衣,可只端着两杯茶入内,他笑容可掬的坐在了审神者面前,一杯端给了审神者,一杯捧在自己手上。山姥切国广见此情况眼角颤了颤,很是不悦的样子。审神者说:“山姥切,你先回去休息吧。回去的时候顺便和长谷部聊聊天。”
山姥切国广点头:“我明白了。”
山姥切国广离开,审神者问:“人已不在,说吧。”
三日月宗近却故作惊讶:“啊?说什么?”
审神者叹息:“你来不是有事吗?”
三日月宗近微笑说:“我好歹也是主公大人的刀,也想像小狐丸和加州清光一样向主公大人撒娇呢。”
“本丸的大家都很照顾你,我想你不用特意来找我撒娇吧。”
三日月宗近叹息:“主公大人你也知道,本丸的大家一向都很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平常更衣都是鹤丸帮我的,现在鹤丸不在,小狐丸又莫名其妙不理我,我也只能找主公大人帮忙了。”
“男女有别。”审神者冷冷地回应。
“主公大人从前分明帮小狐丸梳头,帮次郎太刀挽髻,也亲手帮加州清光涂指甲油呢。”三日月宗近虽然微笑,笑意中言谈中都是止不住的落寞,“难道主公大人讨厌老头子我吗?”
犯规,这样撒娇,分明是犯规的。可偏偏,审神者无法对三日月宗近生一点点气,更遑论他还露出这样落寞的笑意了。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审神者直起身子,先取下了三日月宗近的头饰,再又解开了当代,解开衣襟一刻,审神者讶异的移开了眼。三日月宗近的狩衣里头并未穿着里衣,是以纤白又壮实的肌肉让审神者一览无余。审神者刚想退,三日月宗近双手揽着审神者的腰,让她靠在了怀中。三日月宗近温声说:“主公,继续啊。”
“你这个老流氓!”
审神者面色通红的就想挣开,三日月宗近自然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审神者闻到三日月宗近身上的淡雅香味,也不知是什么香,格外的沁人心脾,审神者的心仿佛都被这香治愈了。三日月宗近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在抱着自己无比重视的珍宝:“果然……主公大人讨厌我呢。”
“……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您和小狐丸在廊下的谈话,我听见了哟。”三日月宗近说,“那一晚,虽说小狐丸有强迫性质,但也是主公大人心甘情愿的吧。”
“……”
无法反驳。自己勾引在先,迎合于后,怎么说,审神者都无法反驳。
“这个本丸的刀都很喜欢主公大人呢,我也不例外噢。”三日月宗近絮絮说,“所以,每一次主公大人对我这样客套疏远,我就觉得特别难过,也常常反思,分明我刚来时主公大人是很喜欢我的,是不是我做过什么让主公大人不高兴的事情。”
“……”他把审神者说的羞愧,这样看来,审神者自以为的公平,对三日月宗近来说很不公平。不过,审神者也别无他法,审神者清楚的明白,男人并非没有嫉妒心,作为最美的剑,也作为最早来到本丸的天下五剑,如果自己还对三日月宗近青睐有加,说不定他会被这个本丸的一些人疏远。
像从前那样,他和莺丸喝茶,被鹤丸被狮子王惊吓,然后一脸宠溺地说“这真是吓了我一跳啊”之类,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了。对审神者来说,也够了。
“你……从没有做过让我不高兴的事。”审神者说。
“那么……主公大人能允许老头子我就这样安安静静抱着主公大人吗?”
“……不行。”
男人们这样的谎话,审神者听过太多,是以她不打算答应三日月宗近。三日月宗近似是知晓审神者的顾虑,他说:“我和小狐丸、一期一振不一样,主公大人不想要的话,我绝不会强迫。更何况,主公大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就算主公大人想要,我也绝对不会做什么的。只是……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想让主公大人静静感受一下这里。”
三日月宗近握着审神者的手,将它按在了自己胸口。
“这里的每一下跳动,都写满了对主公大人的爱慕。”审神者身子一震,三日月宗近将她抱得更紧实些,“现在,我真感谢这场政变,否则可能到我碎刀之前,都不可能向主公大人表明我的心意了。”
“其实……我……”
“主公大人,出大事了!”
审神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乱藤四郎尖锐的喊叫给打断。乱藤四郎猛地打开门,气喘吁吁的对审神者说:“出阵部队全员重伤!”
三日月宗近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他看向了审神者。审神者已是一副凝重神情,她说:“现在立刻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