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僖忽然展颜,圆脸上绽出两只小梨涡,缨红的唇瓣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是嘛,我就是怕您跟我谈这个东西...不是太浪费了么,我又没有钱给你。你去爱爱男人,还有进项呢,多划算,跟我——那太不划算了!”
玉蝶脑子一昏,眼前恍惚,当真是又气又笑,气是十分的气,笑也是十分的笑。
她只得用一根手指指向对方的鼻子:“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
佳僖言语上闹了一通,见玉蝶还不跟她发脾气,心里知道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于是退了一步,在玉蝶腿边蹲下,将她高抬的手抓下来狠狠的啵了一口手背:“您别生气,你要是想了,我还是能服侍你的。”
玉蝶抽手,狠狠的拍她的脑袋:“哟,说的我像大淫魔,好人你都当了,坏人让我当了!这可不是要把我气死?”
她对着男人,言语当然是怎么斯文怎么来,对着佳僖,却是怎么粗鲁怎么来,好似在变相的治愈自己压抑的烦闷。
这小小的口角,让玉蝶又恨又爱,心里还是挺有些滋味:“好啦,不跟你说这些无聊的废话。只会气我,有什么用?”
她将人拉了起来,且拉过凳子,两人并排贴肩坐好。
玉蝶将桌上准备好的小匣子打开,将里面的大额银行汇票拿出来递过去:“这个你收好。”
佳僖好奇的打开,数额让她小惊一下,不过想想,金楼最赚钱的也算是玉蝶姐姐了,这个钱数也算是正常。
她不客气的将汇票折叠好塞进怀里,玉蝶又生气了:“什么意思?以为是我给你的?”
她真是恨不得马上抽她一顿!
佳僖见势不妙,一把扑进姐姐怀里,小猪似的哼哼哼。
玉蝶伸手揪她的胳膊内侧,揪得对方龇牙咧嘴,这才冷笑:“还以为姐姐我要收买你讨好你呢!真是做梦!今天,你务必代替我出去应一个牌局,把银票交给马部长,他答应了让我入一份股的,明白了吗!”
佳僖从不外出,倒不是不想,实在没人邀请,别人邀请的都是需要应酬场面的,叫一头猪出去,显得很没面子。
佳僖很爱钱,外出白吃白喝还能拿钱,时间充足还可以顺道逛一下街,有什么不好?
玉蝶把这件事告诉她,甚至把大额的钱票交予她的手中,证明她十分信任自己,佳僖心下挺开心。
“嗯.....”佳僖沉吟着:“为什么让我去呀,万一坏了你的事怎么办?”
玉蝶掐她的肉脸,用力很大的力气:“今天姐姐就要证明,我对你,可是万里挑一的,再没人找不到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你不是会算账吗?我同马部长商量过,如果你的能力过关,日后可以让你去铺子里帮帮忙!”
佳僖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眼里已经溜出了热泪。
玉蝶松手,爱怜的将人搂到怀里:“我还不知道你这小废物在想什么?无非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以色侍人的嘛,想要靠手艺吃饭。姐姐也很赞同。我们这一行,做的顶顶好,也不过跟我似的,存点棺材本,幸运的话,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良人。但世事也总有个万一,万一良人又变成恶人,那该怎么办呢?当然啦,你玉蝶姐姐我会给自己留一万条后路,其中一条就是你。如果我们的小佳僖啊以后真能有出息,我不是还能找你吗?”
“我才没有看不起呢!”
佳僖胡着眼泪嘟嘴:“我..我就是自己不喜欢....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娶姐姐的嘛!”
下午两点,玉蝶去佳僖房中,亲自帮她穿衣打扮,教她在外面要注意什么。
佳僖对镜自望,经过玉蝶的巧手,她今日的妆容格外多了一丝妩媚。
佳僖担心了:“万一马部长看上我了怎么办,姐姐你不是亏大了?”
“三句不离吃和亏!”
玉蝶继续掐她的耳朵:“我可知道你娘为什么老打你了,是个人都要被你气死!”
佳僖啊啊叫痛。
玉蝶横了她一眼:“马部长看了我之后,还会看上你这头猪?”
她骂得解气,心下却道,你的好处只有我知道就好!继续装你的猪吧!
金楼大门外等着一辆黑色福特,余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的将她送上车,司机朝后望了一眼,余妈妈呵呵一笑,满脸的褶子挡不住,讪讪道:“走吧,走吧。”
大半个时辰后,车辆驶进一处高墙碧瓦的门楼,内里气派辉煌,门内早有年轻侍从等候,他穿着一身青褂子,同样是一副笑脸,然而这笑脸带着自上而下的轻视,问清楚了身份,便带着曹佳僖往内走。
外墙还是以往的宅院风格,越往里面,越是充满了洋派的气息。
一栋白色洋楼内,远远就听到哗啦啦推麻将的声音,轰然的笑声还浪似的冲了出来。
马部长穿着新政府刚立下的新服,宽大的黑色西装里搭着白衬衣,他人比较胖,白衬衣遭受不断的摩擦挤压,已经皱巴巴的没有型,牌局才开始不久,他已经输了几张大钱,于是脸上的笑也有些不自然,全像是强忍着,忽然望见门外进来的女子,这才轻松的望住对方,和气的微笑。
女子一身粉裸色勾丝旗袍,身量不高不矮,容颜姣好,面嫩笑甜,仿佛天生带着福气。
她的面部特征非常明显,玉蝶说过一次,很好辨认。
“来来,小曹快过来,手气差得紧,过来帮我转转运。”
小小的四方桌,坐着四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全跟着各色美女,不时的交耳低语,可谓是赌牌、调情两不误。
其中最受瞩目的是马部长右手边的男人,周副署长,宪兵警备署的二把手,即将荣升到司令部去做参谋长。
周副署长年近四十,保养得宜,看着还算年轻,只是鼻旁存了很深的法令纹,他瞅了一眼佳僖,悄似无声的哼笑一声。
佳僖见马部长满头满脸的油汗,主动递了茶水和手帕,马部长转头开心的拍她的手背:“好孩子,来帮我摸张牌。”
没料这一摸不可收拾,马部长连赢一圈,底气瞬间回来,嗓子眼张得比谁都大。
大家直玩儿到天色变暗,旁边桌子上已经排好的香喷喷的饭菜。
坐在马部长对面的惠丰银行赵经理劝道:“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周副署长嗓音暗沉:“急什么,程老板不是还没来么。”
“抱歉,我来晚了。”
程坤身穿一袭靛青色长袍,衣料水滑带着暗光,头戴一顶黑色圆帽,身量颀长,行云流水的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