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绛年从昏沉的题海里短暂抽身。
其实已经很晚,将近深夜。一切声息渐于消弭,星光粲然划过夜空,楼房郁郁。
她写题的时候习惯在旁边放一摞白纸当作草稿,洁白崭新,冰冷单薄。苏绛年想了想,放下笔。
静寂中刻意筑起的堡垒最容易坍塌,无声的破坏力从缝隙处渗进,尔后在内部纠缠不止,溃散瓦解。
她现在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写练习。
呀,然而你看,这有什么办法呢?可是想到你就克制不住再去够到多一点有关你的回忆。
溯洄从之,溯洄不已。如果是着实难以释怀,连想到你冷淡的样子都像含着苦涩的糖,那该花多少时间来控制自己少喜欢你一点点呀?
“江辞。”她念了一句,已经不知不觉趴在桌案上,侧枕在自己的左臂,目光定定看着一叠崭新的白纸。
白日里许央央问她是否一同前往,苏绛年默认的时候其实是有私心的。
要是真有乐趣能吸引注意,此后慢慢不在意有关江辞的事,那苏绛年就心怀感激。
如果男神已经有了女朋友,就该斩断所有多余联系。哈,既然你喜欢她,那我祝她也爱上你,此后你们之间纠葛,皆不知晓。
江辞对其他女孩子的另眼相待,仍否记得苏绛年这个名字,都是他的事。
至于她如何徘徊不解,全是自己的事,不必江辞介怀,不必江辞厌弃。
只是……苏绛年叹口气,已经拿起了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江辞的名字。
“江辞……可是就是还是有点喜欢你嘛,再多给一些时间让我习惯吧。江辞,江辞,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看高数呢?”
江辞刚刚发现,他既不能碰触她,也不能说话让她听见,宛如一道无形屏障。
即使距离无比之近,两人依然如隔着手机通话那样,不知冷暖,不问真情。
他低眸扫了眼桌上散开的习题集,现在江辞终于能够完全确认这并不是梦,即使他对高中记忆犹新,也不会在梦境中编出完备的这么多习题册。
他所处的,是真真正正她的生活。
她的生活。
江辞突然有些感谢他和她间的屏障,倘若不是如此,他好不容易费下决心所作的决定恐怕就要推倒重来。
他本意不打算继续在她的高中再与她有这么频繁联系。
自从发现自己对小姑娘的影响远远超出他以为的程度,江辞就开始决定退出苏绛年的视线,抹平他曾给她带来的任何不安定因素。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能这么傻。
江辞看着她睫羽颤动,慢慢地在白纸上一遍一遍写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叹息一声。
满张纸都是江辞,少女试图掩盖着的,不为人知的恋慕。
江辞明知她感受不到,却还是抬起手仿佛触摸她的长发,眉眼间蒙上温柔神色:“傻姑娘,苏绛年傻。”
笑叹了两声,却一声比一声轻。
苏绛年这时却突然停住了笔,江辞以为她感觉到了什么,急忙收回了手。却看见少女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唇色却病态的透出苍白。
江辞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却只碰到虚空。这是,发烧了吗?
“男神,我好难受……唔,江辞……”苏绛年抬手试了自己额头的温度,果然是滚烫的。
本来就有些异样的疲累,只是因为想到江辞疏忽了。
果然她每年必发烧两次,大约是等江辞的回复,在阳台上吹了太多冷风。病得突如其来。
无法,苏绛年按了按眉心,只能拖着虚软的身子站起来找温度计和药。
测完温度,果然是发烧了,她再找了退烧药服下去,想了想,再给自己定了闹钟。
半夜药效过后,再服一次压住烧。
苏绛年视若平常,跟在她身后看她做这些的江辞却眉心皱紧,女孩子要注意爱惜身体,发烧却不去医院,只有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况且,她怎么会一个人住在房子里?
他满怀担心,却奈何无法碰到一切实物,纵使想帮忙照料,也有心无力。只好看着她慢慢躺到床上,闭眼睡去。
此时江辞只希望他再醒来的慢一些,这样就可以守着她一夜,纵使不能做什么,也总比……总比不知道她境况如何来的好。
他抿着唇,无来由的觉得苏绛年现在病弱的样子颇为碍眼。
明明她的唇色那么鲜艳,现在就像凋零的花朵一样,褪色黯淡。
江辞伸出手,食指在她唇边摩挲。即使碰不到那娇嫩的柔软,却也固执地动作着。
如果他可以碰到……真的很想,想轻柔得碰无辜的弧度,想捻磨过抚过每一寸,甚至撬开她的双唇,探到里面的湿润柔软,尽力蹂躏。
只要能让它褪去苍白的颜色,无论如何都好。
江辞在她床旁边等待,不时看看时间,终于到了苏绛年给自己定的闹钟。
少女吃力地醒来,撑着胀痛的头坐起来,想要下床身子却酸软无力,冷不防重心不稳,就要向一侧倒去,额角正对床头柜!
江辞一瞬间瞳孔紧缩,忘却了自己不能碰到她的事实,迅速冲上去一手扶住她的肩,挡在她和柜子中间。
苏绛年头脑仍十分混沌,只觉自己惶然向后落去,却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接住。
那人一手扶过她的肩,另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的腰,把少女柔软的身子与自己贴的更近。
她察觉到那人的下巴若有若无蹭着自己的耳尖,不由偏头避开。
“楚燃,让我站起来呀。”
病中少女的声音比平常还要软糯,带着娇嗔的意味,反而更加清甜。
江辞却只觉得刚刚拥入怀中的温香软玉就要逃离,心下不由生出失落,然而乍听这句话,连自己为何突然能触碰她的惊愕都忘记细究。
他神色沉沉,道:“楚燃是谁?”
作者有话说:唔,补之前的更。字数上算差不多,感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