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泾城元月里出了一桩玄案,乃是当地最大的妓馆,一夜之间三十一名娇客连同妈妈俱亡,且死状恐怖莫名,个个赤身裸体,外皮干巴巴贴在骨架上,看上去如同是被吸干了精血.两名龟公小厮不知所踪,后来发现是被投入了井底。
谣言顿时四起,有人言之凿凿是精怪出来采阴补阳。俗话说“鬼神之说犹可不信,不可不敬”,此事愈传愈玄,致使人心惶惶,巡检司查了三天半点头绪也无,只得层层上报廷尉,点了司直顾映主理此事。
顾氏一族乃是勋贵,以武传家。顾映兄弟四个行三,此时二十有二堪堪走马上任。幼时被祁安山的正融道长慧眼识中,带在身边十数余年将全身武学倾囊相授,对各种僧道把戏烂熟于心,是以并不惧怕,反而卯足了劲头。得授命后马不停蹄赶到现场,当即提审了报案之人。
此人是一名夜香郎,被问及当时情况仍吓得哆哆嗦嗦,只说平常场子经夜上亮,元月初六复市后却连着两天不曾开张。当日丑时去收夜香时静悄悄的,待他转了一圈回来天蒙蒙亮,奢着胆子伸手推门,被所见惨状吓瘫在地魂不附体。
翻来覆去只说了这些车轱辘话,问不出什么新的供词。顾映顿时摸不着头脑,协同他办案的巡检姓周上了年纪,从早到晚跟了一整天累得只敢腹诽,脸上还得露笑道:“监使不妨看看备过的官契,或者有些眉目也不定。”自身引着顾映到了府衙,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掌书记,拱了拱手告退。
只翻了一遍身契顾映却当真发现了些个蹊跷,这些妓子共老鸨均来自距此地西南100余里的溃南,终年雨水淫霏所产粮食却不丰,时常有滑坡地动之险。而女子长得肤白窈窕,养不活了被卖进娼门是常事,但全都出自一地未免太过巧合。既是毫无头绪,不若就从此着手,去趟当地一窥究竟。
而今已是正月十三,未到十五还不算过完年,老吏们不过是欺负顾映年纪轻才让他查案,可正碰上他自认一腔热血要为民除害,是以溃南之行报上后极快的准了。同有廷尉平周牧铎是当地籍贯,由泽湖启程西行,正月十五回去祭奠,遂一道约在驿馆。
虽说春打六九头天气渐渐回暖,可不巧溃南处在低洼之地,常年阴云笼罩小雨不断,这两天还下起雪来,冻得人只想窝在家里。
顾映只在入职初与周牧铎打了个照面,还未在其手下做事,却也不时耳闻这位上峰过手案子不计其数,擅识人擅辨物擅判是非,年过四十仍孤身一人,实是有些崇敬钦佩的。索性买了一壶酒些许肉食干粮连夜骑行,一路上雪片虽大却没有风,仗着年纪轻穿着暖些倒也不怕会冻病。
奔到半路歇在溃延亭换马时雪已停了,残云疏疏朗朗,不时露出的月亮比起前几日越发丰润,几缕白光被雪地反照到周围一片清亮。高树矮木渐渐显出轮廓,视野中唯有一条官路延伸至远方,于目光尽头重新没入浓重夜色。
顾映烤了烤手重新跨上马,追着月盘行落的方向而去,好巧在离城最近一亭遇上了一人方脸面白胡子拉碴,正是周牧铎,随即抱拳道:“未想到周大人夤夜赶路在此遇见,省却一番寻找,倒不用去驿馆了。”
周牧铎向他点了点头,扔过一个包袱,“若现在赶去城门且未开。也不急于这一时,城内什么都开的晚些,不妨在城外转转吃些东西。”顾映打开一看,里面恰是一套寻常干衣,想来是不愿漏了身份以免询访不便,遂道了一声谢,自去换下了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