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见他这样,越发的气昏了头,急火壹攻心,伸手指着门道,“你也去吧,去寻那贱婢去。”
洛云看了壹眼苏婉,却只是道了壹声,“是。”然後真就起身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苏婉坐回到椅子上,捂着胸口,只觉得心儿生疼,快要透不过气来,头歪到桌上,脑袋里壹片空白。
她的性子向来不温不火,只不知怎的壹碰到这洛云的事儿就寝食难安,身不由己被他牵动着心思,好几十岁的人,这模样倒是像足怀了春的少女。
这壹夜苏婉又左右睡不踏实,冷静下来之後觉得自己单凭那贱婢几句话,没有问清原委就这般对洛云似乎有些过火,想着第二日等他来了就与他和解壹番。
没成想第二日没见着洛云,倒是得了被逐出府外的喜儿自缢的消息。
那帮爱嚼舌根的下人们在私底下添油加醋,说喜儿身无分文地被逐出苏府,夜里走投无路,只好到城外破庙里拿了根草绳吊死,舌头伸得老长,死之前还在叫着夫人的名字。
更有几个小丫鬟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夜间在府内撞见死去的喜儿的经历。
壹时闹鬼之说在整个苏府里传得沸沸扬扬。
苏婉严惩了几个乱嚼舌根的下人,然而这些无稽之谈却弄得她越发的神经衰弱,她晚间躺在床上,只要壹闭上眼,眼前都是喜儿惨不忍睹的死状,更连着好几个晚上梦见这丫头伸着舌头面色惨白地站在自己床前,醒过来盗了壹身冷汗,再也没能睡过去。
这时候便格外渴求另壹具身体的温暖和抚慰,只是自那次不欢而散,洛云却似人间蒸发壹样再不出现。
两件事交织在壹起,苏婉这些日子里度日如年,没壹夜能够睡个安稳觉,即使吃过了大夫开的安神药也不见效,整个人憔悴得像老了好几岁。
这壹日,她正呆坐在屋内,苏墨过来看她,见她这副模样不由的吃了壹惊,却没有多言,只顺手温柔地替她披上壹件罩衫,然後凑到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待他说完,苏婉忧心的眉宇仍未舒展开来,却依然强笑道,“阿墨,多谢你。”
苏墨面上壹红,轻声道,“现今这样,也只是求个心安。明天就是那日子了,不能再拖下去。不过这事,本来就怪不得阿姊,阿姊也不要太过纠结了。”
第二日,苏婉得了苏墨差人送来的包裹,里头装了香烛贡品纸钱等物事。
苏婉换了壹身不起眼的衣服,未免旁人的闲言碎语,连丫鬟也未带,独身壹人偷偷拿了这些物事出门,匆匆去到了喜儿自缢的破庙里。
这日天气阴沈沈,那破庙就在扬州西郊,离苏府不远,苏婉还未走近,就见那庙前壹地破败的残垣断壁,门前竖着壹棵早已枯死的古柏,风卷着地上的残枝败叶,壹副萧条景象。
苏婉只想着赶快烧完那些物事了事,上前不管不顾地推开那扇结满蜘蛛网的木门,壹股呛人的烟气扑面而来,原已有人在里头烧纸。
那人背对着自己,正一张一张地往火堆里扔着纸钱。他身着一身素朴的青色布衫,身量不高,身形也有些单薄,显然并不是成年男子。
苏婉被烟气呛得咳嗽,那人闻声回头过来,这般俊俏脱俗,世间难寻的翩翩少年,除了洛云又有谁。
几日未见,他也毫无叙旧的意思,只是淡漠看她一眼,便又回过头去接着烧纸,仿佛早就料定了她会过来一般,口中懒懒地道,“夫人,你来了。”
苏婉猛地见到他,全无心理准备,壹时胸口一热,却只是喃喃地道,“你怎知道我要来?”
洛云停下手中的动作别有深意地一笑,“今天是喜儿姑娘头七,夫人今天不来,晚上如何能睡得安稳?”
苏婉只顾傻傻看着他,这少年的一颦一笑,无不摄她心神,这么兀自呆若木鸡地站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云没有理会她,也不再言语,专心地烧完手头最後壹张纸钱,这才站起身来,“我好了。”
苏婉如梦初醒,忙从包裹里拿出香烛贡品纸钱,依次摆好,这时听这破庙外传来呜呜的风声,听起来竟像足了人的呜咽声,苏婉不由手抖了下,几支蜡烛滚落在地。
洛云默默替她一一捡起,递还给她。
苏婉蓦地握住他手,轻声道,“你先别走,好不好?”
洛云任她握着,深深看着她,点头微笑道,“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