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谣言虽不再像之前一般沸腾,不过走在路上,杜唯唯还是会感受到一些不太友善的目光,她非常明白,自己在这个学校的定位已不复以往,现在对她持负面评价的人一定是非常多的。
不过她也不特别在意了,毕竟对她来说,大家只是在背後议论,没有实际做出什麽伤害她的事,因此这还在她的抗压范围内,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眼下更重要的,是要找时间去将这件事的源头一刀两断。
某日午休,她见身後的苏品聿并没有要趴下休息的意思,於是想了想後,敲了敲对方的桌子。
也要告诉他才行——她是这麽打算的。
见对方一脸困惑,她向门口处偏头,并同时用大拇指指想那儿,示意对方出去说。
「唯唯,你想说什麽?」苏品聿看着倚在栏杆上,遥望远方的她问。
这几日,他觉得眼前的杜唯唯非常陌生,好似自己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不是那自信可亲的模样,也不是前阵子有些弱小无助的她,现在的杜唯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苏品聿,你再问我一次那个问题。」一阵凉风吹过,没有穿外套的杜唯唯稍稍颤抖了下。她今天绑了个低马尾,多亏如此,才没有被吹乱头发。
「什麽问题?」苏品聿不解。
「我去你家时,在你房间问的那个。」她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况,「哪个才是我——这样的问题。」
「咦?」苏品聿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麽,却反而更疑惑了。即便如此,他仍乖乖照做,「唯唯,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他曾以为当初的回答就是答案,可如今,他真的摸不透杜唯唯了。他更不明白为什麽对方要求自己再问一次,这麽做到底有何意义?
「现在这个。」杜唯唯笑了出来,她完全能想像苏品聿会有多傻眼,「这样你懂了吗?」
「什麽?」苏品聿眨眨眼,思绪有些混乱。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两次的回答也都是真的。」杜唯唯撑着头,「我们都认为当下的自己就是自己最真实的模样,这些却都不是原本的杜唯唯该有的样子。」
见苏品聿疑惑的神情,她又继续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有时对你如此依赖,有时却根本不想跟你接触。」
「我当然会不明白……」他开始在脑中寻找造成这一情况的根本原因,却找不到一个非常合逻辑的解释。
「好啦,不卖关子了。不过先说好,不是我兴致一来想跟你分享自己的秘密,而是打算强迫你接受真相。」她勾起唇角,「我一点也不在乎你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我信任你,相信你能帮上我的忙,才会选择说出口。」
她看着远方枝叶凋落的树木,看着天上翱翔的几只飞鸟,最後转过身,凝视着苏品聿的眸子,表情异常认真。
「我有双重人格。」她语气平静地道出真相。不同於当初告诉萧濬时的紧张,她现在觉得自己内心非常的轻松,彷佛像在分享「今天天气真好」这般稀松平常的内容。
「唯唯……」苏品聿一脸不可置信,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虽然没有给医生诊断过,不过我认为也八九不离十了,就算不是这样的病,我还是能确定自己就是杜唯唯的第二个人格。至於详情就不解释,留给你慢慢思考吧。或者,你去让另一个杜唯唯主动说出口,你行的吧。」杜唯唯双手交叉在背後,「苏品聿,知道我为什麽告诉你吗?」
见对方茫然地摇摇头,她微微皱眉,想着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
「因为你是当我不在的时候,唯一能够保护她的人。」她解释,「她那麽依赖你,那麽信任你,所以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不然她绝对不敢向你诉说的。」
苏品聿目前的思绪仍停留在她说自己有双重人格的部分,尚未反应过来,因此也无法做出什麽回覆。
「请你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伤了。不只是这段时间,甚至是更遥远的未来也是,我把她托付给你了喔。」杜唯唯用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语气说着,「还有,从今以後,请你把我们当成不同的个体来看待,我跟你之间没什麽关系,所以希望你可以跟我保持距离,麻烦了。」
其实她还有个问题想问出口。
她想知道,苏品聿对她有没有所谓爱慕的感情存在。如果真的有,那在得知这些事实後,他喜欢的又是哪个杜唯唯?
不过她不敢问出来,因为她害怕,怕对方给出的答案,有可能会让另一个自己受伤,便更不愿意以这个身体活下去。
所以就让他们两人自己去寻找答案吧,在这段关系里,她只能算是第三者,没有介入的余地。
「那你呢?」苏品聿终於能跟上她的思路。
「什麽?」杜唯唯不解。
「你们都是杜唯唯,没错吧?」他问,「你让我保护好另一个杜唯唯,那你呢?谁要保护你?」
杜唯唯一愣。
「我没有弱到需要被保护。」她调整好心情後立马回覆,「不需要你操心,你帮我照顾好另一个杜唯唯就行了。」
「如果没有什麽问题要问的话,就回教室吧。」她结束刚刚的话题,就担心对方会追根究底。
她见苏品聿迟迟没有出声,打算自己走回教室去,却在踏进门的前一刻又被叫住。
「唯唯,为什麽会有双重人格?」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对於她这个人格的大忌,是绝对不愿回想起的往事。
「我不会回答你,我要你陪着她一起去寻找答案。」杜唯唯耸耸肩,「任何问题都是,你要不是选择直接问她,就是选择跟她一起探究真相。」
另一个她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产生出另一个人格,只有现在的她才知道。
「我知道了。」苏品聿轻轻点头,勾起一抹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苏品聿缓步走回教室里头,而杜唯唯仍站在原地,有些无力地趴回栏杆上,露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
她想到方才对方询问的那问题,胸口就不自觉一紧,觉得心脏的位置疼的不得了。
「那你呢?谁要保护你?」
没有的呀,没有人会保护她的。
她只能独自一人承受这污秽的伤,就像当初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长夜,没有人会来拯救她。
没关系的,只要另一个自己有人保护就好了。如此一来,根本不需要有人来陪伴某日终将消逝的她。
是啊,明明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为什麽?到底为什麽啊?
为什麽她还是好希望有人能拥抱自己,从至今仍困着她的幽暗中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