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想到呢,盛凌卿偏偏是真的没朋友。
这样的真相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看上去又是那麽合理——她的气质并不是属於平易近人的,冷冽脱俗的外表又容易使女性朋友的存在成为了绿叶般,要交个男性朋友又更难寻得不对她有三心二意的人选,也没什麽媒介遇到个可爱的男闺蜜。最後但是最重要的,家里就有一个很谈得来的继妹了。
对,几乎达到她心目中所有想像的那种。舒亚是多麽纯真的女孩子,在她的眼底又成长成了美好的女人,那一抹真诚的微笑就能将孤独得碎了一地的她又拼凑回了快乐的模样,而两人之间又是这麽地毫无防备。於是盛凌卿让舒亚走进来了,她那湖水一般深而不见底的内心,她让舒亚直直地垂望着。
她呀,曾经希望舒亚能够就这麽落了下来。
「挺冷的。」
盥洗过的之璟披着毛巾走了出来,说道,释放出了浴室里暖甜的雾气,也让盛凌卿猛地回神过来。
「抱歉,你刚刚说什麽?」
她看起来像一团淋湿的小动物。盛凌卿很快地笑了一下,内心暗暗想着,一边问道,然後低头假装自己在研究手上的遥控器。
「我说,挺冷的,你房里的冷气风很强。」
之璟走近了她,使得盛凌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状态。深怕一不小心会露出失礼的那一面。
「那我把温度调高一点。」
盛凌卿下了床去调节冷气,转过头来时差些跟不晓得从什麽时候开始紧挨着自己的女人撞个满怀,惊叹了声。
「抱歉。」
但之璟笑得很快乐,肩前垫着的毛巾上是她湿漉漉的发丝,她的浅棕色卷发现在看起来颜色深沉了一些,泛着水光。她抬眼接道:「我只是想问吹风机在哪里。」
盛凌卿不能否认,也说服自己这只是错觉,但眼前这自带调皮气质的女人总是看起来一副快要亲上来的样子。
好想欺负她。盛凌卿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讯号,眼色幽黑。
「你等我一下。」
又有多久没这麽做过了呢。她把之璟轻声唤了过来,在她的梳妆台边上。女人看起来如预想中的不知所措,不太明白意思的模样,很有趣。盛凌卿忍俊不禁,想着。
之璟在卸完妆後戴上了一副金边的眼镜,上方下圆弧的形状,把那双漂亮的眼睛框住了。
「坐下来。」
「那个——」
之璟又脸红了,那柔软的白皮肤上泛起了如粉红玫瑰初绽时的温柔玫红色。
几乎是被按着坐下来,但她们都心知肚明盛凌卿并没有花上多大的力气。之璟透过镜子看向她,眼神有些难懂,但隐约透着一份真诚的好奇,发尾还有饱实的水珠正摇摇欲坠。
盛凌卿不慌不忙地将吹风机上的卷线一圈一圈解开,边道:「我以前也常常帮舒亚吹头发。」
她只是眨了眨眼,没有回话,顺服地让背後的女人开始为她梳开湿发。这只是舒亚一个特别不熟的朋友,不大的事。盛凌卿放下了梳子後,看向了镜中的她们,对自己说服着。
或许舒亚根本已经忘了之璟是谁呢,那孩子的记性可让人不敢恭维。盛凌卿的指尖推动了吹风机的开关,在嗡嗡声响中沉淀自己的回忆。回想起了几年前,她们刚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前面几天的舒亚根本认不出在家附近的便利商店里,一同选着饮料的她正是开始了朝夕相处的继姐。
我们回家吧。而盛凌卿会在结帐时来到她身边,温柔地笑道,舒亚惊喜的样子总是让她百看不腻。
此时,镜中的之璟忽然微微张唇,使得盛凌卿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拉出,停下动作来听她的声音。
「......我第一次这样。」
「嗯,让人替你吹头发吗?」
盛凌卿揪起了她一绺半乾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打量,被她身上那混了淡淡玫瑰与牡丹的味道给分心了。牡丹的气味总是那麽地令人安心,是来自她刚刚所用的沐浴胶。
「不,」
但之璟搔了搔脸颊,眼神欲言又止。
「我也不晓得该怎麽说才好,就只是,这样。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张开双指让那绺浅色发丝落回女人的肩上,盛凌卿垂下头来,掩饰着自己略微晕红的耳尖。
「盛小姐。」
之璟很轻地又唤了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力道不大,却令盛凌卿再次感到身子燥热,像寻晚喝过那杯燃烧的龙舌兰shot後。
「我不是在拒绝你的意思。」
似乎误解了她别开眼神的意义。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现在的感觉。」
盛凌卿抬起头来,没有错过之璟现在语无伦次的样子,好好地看着了呢。
「抱歉、这听起来很奇怪吧。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很喜欢让别人替我吹头发,但是你很好,这一切都很好,我的意思是——」
她们不该把这些信以为真的,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又成了既定事实——盛凌卿抬起了之璟还无助地抓住自己手腕的右手,探入她微湿的发丝间,低头将沉默的吻用力地印在她的唇上。这是她们第一次使上了力的时刻,在此之前都还只是无尽般地周旋礼遇。
然後盛凌卿短促地笑出一声,又放开了女人。
「抱歉。」
而她想表达的又压根儿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好想欺负这样的女人啊,看着像这样错愕害臊得彷佛要逃走的样子——盛凌卿又突然多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也是她没有朋友的原因之一吧,过於予取予求了。之璟原本也能成为她的朋友呀。
「剩下的你可以自己吹乾吧?」
盛凌卿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之璟的手指蠢蠢欲动,似乎还想做点什麽,但她始终是选择了忽视,站起身,道:「那换我去洗澡了。」
「这个。」
在她跨进浴室之前,之璟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她没有回过头,只是等着。
「算是还债吗?我喝的那杯酒。」
噢。盛凌卿看向浴室里的那面镜子,边缘还有未散去的雾气。她看见了自己的眼神,打了个寒颤,特别庆幸没有选择转过头去——现在任谁都会说她们的模样是意乱情迷。
「这样就互不相欠了。」
但想要的更多。轻松而冷淡地回过後,她又在心里默念着。
然後盛凌卿跨了进去,把之璟留在身後孤单的房里,只是最後不挑明地又补充了句,音色湿润。
「厨房里有微波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