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被你遺落的月光 — 44 ❜ 不好受

同天晚上。

全曲闹了点脾气,晚餐说不吃就是不吃,一路回到饭店都没看严末一眼。

而严末好像已经习惯这个情况似的,除了基本的问答外,对她没有多余的关心问候。

这个人怎麽可以这样?

她洗完澡後就忿忿地坐在床上盯着他站在窗边的背影,目光半寸不离,紧绷着後牙槽,不听话地就将一头湿漉漉长发在冷空气中晾着,一点也不知最後苦到的只会是自己。

孰料严末完全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头一回遇上这糟糕的情况,实在不知该如何解决。

现在就觉得那些高智商的精锐脑细胞有何屁用。

过去的她顶多有点小脾气,用吃的再放下身段哄一哄就可以简单结束⋯⋯今天货真价实是一副他不说,她就不理的派势。

全曲蜷在被窝里,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严末还是没来跟她说明,自己待在半户外的阳台吹着徐徐冷风,与浓厚无半点星月的黑夜相顾无言。

她盯着严末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冷的背影,气得就想拿颗枕头用力往他身上砸。

边想这男人的体感到底有什麽毛病。

一会儿怒气攻心一会儿忧心他健康的,她觉得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

全曲坐起身看了眼时间,因为赌气没吃晚餐,饥饿感在这尴尬的时间点不停涌上,她索性下床去冰箱里找有没有喝的。

好巧不巧,她的右小腿骨准确地撞上床角的某个突出四角。

瞬间没忍住吃痛得「啊」了一声。

严末因为她的叫声回过身,发现她正抓着自己的小腿跌坐在地上。

他心一紧,推开落地窗进来,那双令人称羡的大长腿跨了两步就到她面前。他将全曲抱起安置在床上,让她的两只脚面向自己。

即便天气再冷,室内开了暖气,因此她在浴袍里穿的依然是细肩带短睡裙。这会儿撞着的地方可没多一层布保护着,撞击力道之大,白嫩细致的肌肤硬生生被擦破一层皮,浅血都快从伤口渗出,但终归还算是轻微的皮肉伤,不严重。

只是她怎麽可以走路不看路,把自己撞成这样——

「你⋯⋯」一急之下,严末那些冷静自持什麽的早已抛诸脑後,刚想讲什麽,抬首就对上一副欲哭的湿漉漉双眼,剩下的话哽在嗓子眼就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只有轻声叹息,「乖乖待着,别动。」

他打了客房电话出去,说了几句流畅的英文,不一会儿饭店服务人员就送来几张防水胶布和软膏了。

严末拿来毛巾沾了点凉水,将渗出的血丝擦拭乾净,再抹了一层厚厚药膏於她的伤口上,最後轻柔地贴上防水胶布,包紮完毕。

全曲终是把眼泪忍住了,这节骨眼还为了这点痛哭,自己先占了下风,甚至以後岂不成了他笑话她的材料。

她连句道谢都没说,在包紮完的瞬间抽回脚。然而右小腿肚却因为他刚刚抓着,残留了余温,一路不经意地暖到心尖上。

空气中开始渐渐浮着些微尴尬的粒子。

看着她面不改色的僵硬神情,耳根子却十分不给脸面地爬上一抹红晕,严末试着打破沉默:「饿了没?」

这问题问得还真是时候。

等不到嘴巴回应,全曲的肚子先不争气地承认了。

全曲:「⋯⋯」

严末忍住差点克制不住的闷笑,轻咳几声。

只是谁他妈听不出来这是在掩盖笑意⋯⋯全曲的脸更红了。

「走吧,换衣服下楼吃点东西。」他扶着她下床後,她像有意抽离他的手似的,迅速转身抓着更换的衣服直往浴室快步走去。

严末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他知道全曲在自己面前的喜怒哀乐一向藏不起来,即便她有心要藏,最後还是会无意间显露在行为上。

就像她方才从他手中抽离的感觉。

太了解她了,所以他更不好受。

即便早已过了供应晚餐的时间,这家饭店仍会备妥些许食物,持续供应给比较晚归的住客。

全曲点了一碗粥。严末不饿,只点了一杯美式。

前者低头无声地喝着粥,後者总把眼神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与一边墙上来回游移。

她其实心里受不了这种类似冷战的氛围——即使严末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真不知如何处理。

放下汤匙,全曲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唤了他的名字:「严末。」

他的视线马上移回她的身上。

「你不是故意不跟我说的⋯⋯是吧?」全曲小心翼翼。

扶着杯缘的手顿了顿,他敛下眼眉,声线沉沉:「是。」

「那我就相信你是为了以後跟我说,现在才不说的,所以就⋯⋯不闹脾气了⋯⋯」全曲说到最後越来越小声,细如蚊呐,近乎听不见。

严末花了几秒反应她的一字一句,嘴角弯起一抹浅浅弧度。

「你笑什麽?」

「没有。」他立刻抿直了唇线,摆手让她赶紧喝粥。

单纯意识到全曲这麽多年来第一次收回自己的脾气,有点可爱,而後很不厚道地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生气是合理的,只是我有点措手不及。」

才会落到这般类似冷战又不是冷战的地步。

他的话让全曲莫名有种自己不该气他这麽久的错觉,心中徒生愧疚,却也不知如何应答。

只好继续低头喝粥。

好个严末,居然让人气得这麽无地自容⋯⋯

全曲觉得自己一直处於半梦半醒的状态,直至发现该睡在身侧的人不见了,她才掀开沉重如山的眼皮。

探手寻上放在床边桌的手机,点开屏幕眯眼一看——凌晨两点半。

她坐起身尝试让脑子清明几分,才想起她其实比严末早睡下,印在脑里的最後一幕是他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然後她就睡着了。

就着床头微弱的灯光环视了房内一圈,最後她依旧在外边阳台找到男人的身影。

一如往常的高䠷挺拔,孤高清绝,不同的是被清冷夜色袭上的背影,浸了严冬的寒凉,冷冽清凛,思绪恍如在浓墨黑夜的深渊陷落,又似被缠绕於厚重云层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接着注意到他手中夹着的菸,红点隐隐,白烟缭绕,缠上他孤凉沉重的身影,一时半刻间有些意外自己不知道他会抽菸。

全曲掀开棉被下床,冷意袭来,却也没抓过任何外衣搭上,就这麽直直走到阳台。

严末听见了动静,才想转过身,精实的腰却先被两只嫩白小臂抱住了。

他一瞬间有些怔忡。

熄了手上的菸,他刚想说些什麽,就闻身後传来一道有些闷,却依然细软的嗓音:「心情不好?」

他发现她问这问题时,抱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彷佛担心他再次选择不答一样,却又鼓足了勇气关心。

同时也发现她只穿了睡衣就跑出来,偏偏处於高楼位置,外边冷风吹得如此猖狂⋯⋯

心下不禁疼了一瞬。

严末想拉开她的手让自己面向她,她却死死不放,用尽全力环着。

他无奈地叹息,抬手抚上她柔嫩的肌肤,轻声哄着:「乖,进去说,外面冷。」

全曲这才松手,任他将自己牵进屋内。

就着一盏床头灯,烛火稀光,昏暗阴翳,严末拉着她在床沿坐下,首先替她裹上棉被,不让人着凉了。

全曲见他面上看着没事,心里却有万千情绪的模样,一颗心被提的⋯⋯忐忑不安,秀眉双双蹙起。

严末连人带被将她揽进怀里,有股淡淡菸草味儿尚未散尽,缠在他身上却也意外地不难闻。全曲就这般安静地窝着,等他想说些什麽。

静默片刻,那道她熟悉低哑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来:「跟你说说我下午在想什麽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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