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荣被查,连带萧日旗下大大小小的公司也遭殃。股东们没一个安心,纷纷要求查阅公司财册,其中当然免不了有日一建设。
内线交易被爆了出来,检调随即立案侦办,如此萧荣大涨後的股票不用说是跌不少,吃上官司又赔了声誉。
这萧家的人真是专挑没甜头的差事干啊。
严末挑了挑眉,对一手挑起核爆弹爆发的结果十分满意似的,唇角噙着抹笑意,却看得人背脊直发寒,凉飕飕一阵。
「如何?满意?」李承安除却借出张嘴给人提了点,无非就是一吃瓜观众,这两日和律所其他人坚守电视前的岗位,无时无刻更新大局已定的胜负。
「还行。」严末阖上卷宗,捏着眉心,疲态尽现。
其实他也没真逼得人进绝境,即便会萧条一段时日,可萧家老爷手上肯定有翻身之法,只不过那位老来得的子⋯⋯
大抵就得看那集团的人聪不聪明。
瞧着他们犯罪所得也不到一个亿,若是在侦查中自白,便是法定应减刑事由,减到三年以下是极有可能,这倘若够走运,减到两年以下,得到缓刑也是不无可能。
总归,就凭萧老爷比起亲儿更看重事业的性子,那孙子这回可染了一大污点,往後要想在接班争夺上和人竞争⋯⋯
怕是毫无胜算可言了。
见着男人不咸不淡的回应,李承安半挑着眉,酸话一句:「就你心狠,这样还嫌不够。」
严末倒进办公椅,拉伸着近两日尤为僵硬的肩颈,轻哂:「你不看着也乐在其中?」
「我乐啊!乐得不行!」
严末端着张「你就浮夸吧」的表情,继续揉着酸痛部位。
李承安对这话茬儿的兴奋止不住,还在罗唆:「老子就乐他摔了,谁让那该死的家伙当初那样对小——」
「曲」字音未落,李某人顿感一道寒光森森的视线朝他投射而来。
彷佛要将他原地千刀万剐一般。
怕不是他今年犯太岁吧,这雷踩得真有够大力⋯⋯
李承安反应也是快,自知说错了话,麻溜地掌嘴三下才敢迎向那道似要劈了他脑袋的阴寒目光。
严末唇线抿得平直,眼神无声地压迫一身战兢的人良久,最终也只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後别提这事了。」
「行!不提!」差点儿死无全屍的李承安比出发誓手势,万般强调:「绝对不提,再也不提!」
再提,他就不姓李!
严末收回视线,闭上眼,改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李承安眼珠子转了转,就想转换这森冷如冰原的氛围,斟酌了番,趁着严末开始分神收拾桌面,问道:「那⋯⋯你这趟去了,她情况还好麽?」
摆放卷宗的手一顿,又闻他说:「林芷和我说了,小曲状况好像不太好。不过确切发生什麽事,她也不知道,只说你在场,她就不那麽担心了。」
「她想多花点时间待在那陪陪她,但出版社最近忙,没办法。」
严末哪里还听得进他的话,脑子顷刻间便被昨夜那抹发颤不已的身影填满。削瘦的颊,单薄的肩,纤弱的双臂⋯⋯
「她瘦了。」
「啊?」
无声了半晌,严末眼睫微颤,回过了神,只淡淡一答:「没事。」
可李程安依旧听见了,脑回路把话跑了一圈,他立马不解,「那什麽,同样做医生的,小曲她哥哥,不都说有按时顾她吃饭麽?」
关於全曲的状况,全若明白严末肯定放心不下,因此撇除心理层面,都会按时和他提一点。
尤其在好好吃饭这事上,更让他不用担心,有人顾着,她要想不吃饭,没门。
至於心病的情况,他也没真见着,只怕提了这男人会不要命地做出什麽疯狂事。
这不,什麽情况都不明了,瞬间单凭个想念就断了理智,丢着手上案子不管,随心所欲掐个时间点就说要飞十多小时到D市。
瞧瞧这等疯狂程度,反正他全若是不能理解。
所以说他能不预防麽?
严末敛着眉眼,食指规律地点在桌面上,思索着李承安提出的问题。
不过饶是他想了又想,终究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毕竟连秦燕都不晓得,姑娘吃了东西後,总会忍不住吐出来。
「不知道。」严末闭了闭眼,只沉声滚出三个字,随後起身拿过外套,打算离开。
他得去问问全若。
这问题严重了,可他居然一开始没察觉。
严末绷着脸,神色蓦地又不好了。
李承安就这般不露痕迹地观察,也不知风暴何来,只得提着心吊着胆,一路目送严末沉默地出了办公室。
老天,这男人散着阴森气场的功夫怎麽就这般信手拈来?
特麽何时能收敛些!
大楼高层,那屋主人回来了,却迟迟不见灯火点亮。
从艳阳高挂到斜阳西沉,再到月亮也探出头来了,这屋内仍旧一室漆黑,不掺一丝光源。
直至手机闹铃响起,泛着片蓝的萤幕在黑幕中尤为刺眼。
男人平躺在沙发上,一手搭於额际,始终蹙着的眉头摺痕更深了,任凭刺耳的铃声响了半晌,才探手掐掉闹钟。
屋内复归平静。
严末轻喘着气,半掀着眼帘,出神地盯着天花板,视野所及之处,除了一片黑,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这是很久很久以来,头一回,他关着灯睡。
以防睡过头的闹铃又响了遍,严末乾脆地连带关了剩下的一个,这才坐起身,仰头倚在背椅上。
额边浸出了一小圈细密水珠,他随手抹开,脑里却依旧被梦里停留的最後画面占据,抹也抹不开,死死霸占着。
这幕自己童年立於落崖边的景象,上一次梦见,是好几年前了。
他以为这早已不成事,再也碍不着自己,可如今这封存的记忆又重新不受控地奔了回来,着实打得他措手不及。
虽说到底不如全曲那般对过去的记忆有极度的恐惧,他依旧缓了一阵,才摸上墙边开关,点亮一室暖光。
白天和全若通电话时,才得知他当时有台手术,抽不了身,可全曲的事还是见面详谈为好,两人遂约了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晚餐。
离开律所後回了自己家的下一刻,又是时差又是两天没阖眼的,严末顾不上任何琐碎繁杂,二话不说便朝沙发上走去,一倒,就是沉沉睡去。
待缓过头疼的劲儿了,看眼时间差不多也该出门,可才倾身打算从沙发上坐起,胸口处不觉袭来一阵闷感,他身子倏地不稳,跌回了沙发上。
严末拧着眉,不适地捂住胸口,里头血液貌似顿时流得不顺了,宛若有块千斤重的钝铁压着移不开,紧得连左手臂也有些发麻,已乾的冷汗又再次布满额角与颈脖。
他吃力地拿过大衣摸索口袋里的药,可忘了被自己扔在车内,屋内放药的地方也离得远,他此刻走不过去。
就怪自己大意,以为这阵子好多了便松了心。
所幸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发闷的情况舒缓不少,发麻的感觉也逐渐淡去。
不顺的呼吸通畅了些,他拖着步伐缓步至厨房拧开瓶装水,仰头就灌下半瓶,之後长吁了口气,全身几近无力地靠在中岛上。
放空的脑袋过了许久才又重新接上回路,严末找着被扔在一旁的手机,眼看时间尚属充分,也不着急,闭上眼眸又站了几分钟才往门口走。
然而捉起车钥匙时,他寻思了会,觉着还是打车好点。
如今这身体,也不晓得毛病会选在何时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