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了夹缝的管理者是他，一切的规则都是他订出来的。但优伶小姐不信，说神绝对有规定一些法律程序，否则夹缝管理者的工作标准，交接依据是什麽呢？
卿城一时无法反驳。
就这麽一口咬定绝对有所谓神订出的法律规章，优伶翻遍了整间事务所。搜寻无果，她深呼吸，锐利的眼神刺向卿城，「如果找不到，那你一条条说给我听。」
真的拗不过她，卿城叹了一口气，从光亮的事务所消失，到了自己一开始那个阴暗的房间，点了一盏灯，从柜里拿出一个有着华丽雕花的木盒子。
盒子里头最上层是一些模糊的白影照片，底下是一封洁白的信封，上头的字迹飘逸，墨迹清淡。令人怀念的过去又涌上心头，卿城拿出里头的信纸，重新阅读。
虽然是信，但确实有提到一些不可以违反的规则。能让优伶小姐看吗？他准备好了吗？不……即使是优伶小姐，他还是不想变得如此赤裸。褪去管理者的身份，他就是从前什麽都做不好，让人伤透脑筋的卿城，他不想要优伶小姐知道他的这一面。
抽出其中一张，他把其余的信纸摺好收回信封里，依依不舍的看一眼那些照片——水塘边、草薮间……卿城摇摇头，盖上木盒，重新收回柜里尘封。
再次现身，他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而後把那张信凑到给还在翻箱倒柜的优伶身边。「我再说一遍，没什麽特别的规定，大部分的规则都是我自己订的。」
「就这样吗？」半信半疑的接过那张纸，优伶开始阅读。里头没头没尾的提到想叮咛即将成为管理者的卿城的一些注意事项：第一，温柔而平等的对待所有灵魂，引导他们前往该去的地方。看向仰头看着天花板的卿城，优伶的嘴角抽搐几下。
温柔吗？从别人的评价看来，卿城可不是什麽温柔的人。但写作者在後方补充：「我相信你一定能将这份工作做得无比出色，因为你一直都那麽温柔。对不起，没能继续陪着你，我是失格的管理者，我没法像对待其他灵魂一般对待你。」
所以这是前任管理者留下的讯息吧？优伶继续阅读：第二，若遇到执念深重，且对人间造成危害的怨灵，让他们解脱，迅速脱离此生的痛苦绝望。第三，不得干涉改变人类命运。前任补充道：「这些你都知道，但我要特别提醒你，别学其他灵魂对人类恶作剧。即使无伤大雅，但你不会知道这些举动是否会对他人一生造成重大的影响。」
卿城望着优伶。她低头沉思的样子特别美，所以他才会喜欢待在房间的角落看她念书。静静的，彷佛时间就此停止，而当下的美好无限延长。
优伶抬起头，抿了抿唇，道：「第四，夹缝不是任何灵魂的归处，夹缝只属於管理者。」她望着正盯着她看的卿城，「你违规了吧？」
「你别跟人间那群驱魔人说同样的话。」卿城撇过头，「第五，在夹缝，管理者就是规则，只要祈求便能拥有一切。我只是按照喜好，把这里变成我喜欢的样子罢了。」
「但这样就跟第四点抵触了。」优伶轻声道：「『漫长无尽的时光中，肯定会很孤单的我明白。但是……世界上有些规定是无法打破的。』，前任管理者是这麽说的。」
「别用同样的语气说这种话……」卿城抽回那张信纸，小心翼翼的摺好收进口袋。
望着卿城，优伶道：「也许是从小培养出来的能力吧？看着这些文字，我就能感觉自己变成前任管理者，虽然淡出演艺圈，但我还算是个演员嘛。」她勾了勾嘴角，「这些规定是用来维持世界秩序的，身为管理者，应该要和人间的法律人一样，了解并守护秩序的存在。」
「你什麽都不懂，不要一派轻松地说这些话。」
优伶沉默着看着面露哀戚的卿城，开始着手收拾被自己翻出来的文件资料。脑里组织着想说的话，良久，她柔着嗓音道：「我觉得我多多少少能懂你的心情。我也曾经因为一些形象问题，还有合约规定受到很多限制，所以才会想学法律，觉得这样就能推翻那些不合理的规定。」
「不是因为司徒杉的关系吗？」
「那可能也有一部份原因……」当初正值叛逆期，便带着一大堆问题跑去找那时还是实习律师的老板询问解决方法，听他耐心而专业的解答她的问题，再一次觉得他闪亮而完全被吸引住，後来成功就那些法理上不合理的要求跟父母约法三章，要到了一点自由的空间。「你见得到神吗？」
「见过是见过……」他完全不想回想那时候的光景，太难堪了。
「就像不合时宜的法条也能进行修正调整一样，下次见到神的时候，好好把自己心情传达给祂吧。告诉祂，一个人留在夹缝当管理者是很孤单的，像这样有个事务所，有一群同伴，不但心情更好，处理案件分工起来也比较有效率。」优伶把手上的资料夹放回柜子里，望向卿城，「那这样我们是不是要尽早开始进行一些管理反省或绩效评估？」
望着双眼发亮，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进行一些内部改革计画的优伶，卿城愣住了，而後垂下头，嚅嗫道：「优伶小姐，你能抱抱我吗？」
「欸？」优伶一愣。
「抱抱我吧……」
她说了什麽话触动到他了吗？看到卿城露出这种需要关爱的表情，优伶不忍心拒绝，只能轻轻的抱住他，说道：「没事的，我也会帮你的。」
她还是没能找到让自己平安度过这次危机的方法，却是更了解卿城一些。她跟其他灵魂一样，是不该留在这里的。大家都违规在这里工作，是否算是一种对神的公民不服从呢？现在，除了累积自身福报成功回到身体里头醒过来以外，她还想帮助卿城。
也许身为要死不活灵体状态的她力量微弱，但她想帮他，而且舍不得见他感到一丁点难过。真奇怪，明明认识没多久，但她就是无法对卿城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