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阳光清丽明媚,是个适合捉弄人的好天气。
往学校的路上,袁景澄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洁白笔挺的衬衫、压线平整的制服百摺裙,还有那乾净得像是昨天才去合作社买来、但事实上已经背了快两年的书包。
袁景澄都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笑得有多灿烂。
他一如往常、轻手轻脚地凑到她身後,人站左侧、却伸手点了点她的右肩。
按照平常的剧本,夏思默会傻傻地看向右後方,发现自己被耍了之後,再气呼呼地转向左边,要麽狠狠瞪他一眼,要麽骂一句「你真的很幼稚」。
无论是哪一种反应,只要看她炸毛,他就特有成就感。
只是今天不知怎地,事情没照他预想的发展。
被戳了右肩的夏思默,并不如往常向右回头,而是停下脚步、呆站两秒後,缓缓转头向左──袁景澄被逮个正着。
「欸?居然学聪明了?」他直起腰,不高兴地撇撇嘴,「不好玩。」
夏思默看着他,又是延迟了两秒後,慢吞吞地说:「……早。」
嗯?这反应不太对劲。
袁景澄绕到她身前挡住去路,接着一只手捧住夏思默下巴、逼得她抬起头来。那张脸,除了鼓起的脸颊肉嘟嘟地挺可爱之外,其余地方都不太对劲。
先是平时水灵清澈的眼,此时晦暗混浊、泛着血丝不说,眼皮底下更有两坨深深的乌青,被白皮肤一衬,存在感越发强烈;而她的嘴唇,不仅比平日更苍白无血色,还看得见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是她自己咬出来的。
袁景澄立马眉头一蹙,嫌弃道:「鬼啊你?」
夏思默被这样端详了半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拍开他的手:「鬼你妹啦。」
「喔,还会骂人,」袁景澄耸耸肩,接着让出路,「没毛病。」
「……你才有毛病。」她回嘴,可仍旧恹恹地。
此时两人结伴穿越马路,袁景澄习惯性地隔了点距离、把手护在她身後,直到确定两旁都没有来车,才开口:「大考刚结束,你奖学金也领了,是在焦虑什麽?」
「唔,」她咽了咽口水,「我没焦虑啊。」
骗鬼……袁景澄斜睨过去一眼。
「要不要拿个镜子照照?」他戳戳她的脑袋,开始说教:「好好的嘴唇都啃成什麽样子了?早八百年前就说过你一焦虑就咬嘴唇这个坏习惯要改、买给你的护唇膏也堆成山了……结果?就为了让你大清早给我看这副鬼样子?」
「……喔。」夏思默愣愣听着,後知後觉地从书包里摸出护唇膏来用,一边涂一边因为伤口疼而皱着眉,至於方才袁景澄念的那一串,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让我猜猜……」袁景澄不放弃,边将夏思默从人行道外侧拉到内侧闪避脚踏车、边问:「报告做不完?考古题没写够?还是那万年老二自然科又考赢你了?」
他在脑海里拼命搜刮,几乎把能让夏思默焦虑的原因都说遍了。
「唔……报告上礼拜做完了,新的考古题库昨天也下载好了,」夏思默居然也耐着性子、掰着手指一一回答:「吕向晨这次自然也没有考赢我,我们同分。」
还真是钜细靡遗呢。
「所以?」袁景澄弹了个响指,「还有啥好焦虑的?」
一提起这事,夏思默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咬住下唇,然而这一幕好死不死被袁景澄瞧见,他「嘶」地一声,伸手捏住她的双颊,把已经满目疮痍的嘴唇从她齿下解放出来,接着没好气道:「……就叫你别咬了。」
「不、不咬了,」她连着打了他的手好几下,「你、你先放开我……」
正拉扯着,袁景澄余光却瞧见夏思默的书包……方才她心不在焉翻出护唇膏後就没把顶上那层布盖好,露出了置放文具的外夹层。
那个原先用来放原子笔的地方,此时却戳着把美工刀。
夏思默的文具一向都是好好收在笔袋里、不会戳在书包上,也因此这会儿空白一片的黑色帆布上,那把美工刀的存在特别突兀。
袁景澄心头一凛,已经有了答案。
他放开她,脸色跟着沉下来,「你……」
「嗯?」夏思默抬头,搓了搓脸颊。
「该不会,」他看她,瞳孔颜色比往常更深了,「那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