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竹景 — 卷二。第五章【麗都江南】

「莲溪,你很急着回去吗?」待上官莲溪送她上船後她问着。

一身夜行衣打扮的男子偏着头看她眼里有着几分不解,最终还是摇头,「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早归晚归都是一样的。」

闻言,苏景竹面上浮现一个调皮的笑容道:「那就晚点再走吧!」

看着微微晨光下少女露出的笑容他不自觉点点头,跟在少女身後走进因为晨曦而逐渐亮起的船舱之中。

这是要为他做早饭吗?

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少女在料理台上熟练的动作以及她认真专注的侧脸,他突然明白了兰说过的「岁月静好」是怎麽样子的感觉。从前在家族里无人这样对待过他,後来到了师尊面前更是不可能,师尊只会叫他们自食其力,想吃,好,请自个儿做。

「喏,来吃吧!」待他回神,苏景竹已经将煮好的汤面端到一旁的餐桌上,就等着他来吃。

看着她在清晨阳光下的笑容他不自觉笑了,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坐下从她手里接过筷子。

「怎麽只有一碗面?难道竹儿想与我共一碗?」上官莲溪嘴角浮现一抹暧昧笑意,桃花眼里闪的光芒硬是让一张普通的脸多了几分妖孽感觉。

「与你共一碗?」少女瞟了一眼他,那眼神里明显鄙视比较多,「你作梦比较快。」

「那你怎麽不吃呢?」他问,拿稳了筷子要下箸时才发现这一碗面不是他以为的早饭,而是只有一根面条的长寿面,手下的动作瞬间停顿了,就连脸上的笑都僵在嘴边。

见他低头看面却不吃的举动,苏景竹只手托腮决心笑话回去,「我说呀!上官盟主怎麽只看不吃呢?该不会想让本少主亲手喂你吧!」

「小阁主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让你亲手喂食呢?」美眸带笑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夹起面条一口气吃下,长寿面一碗一根要一口吃下,这是传统。然而在额前浏海遮住的地方,眼底潋灩流光百转。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做面吃,心弦说未有触动是骗人的。这个女孩子每一回见她总会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奇,他想,他是真的上心了也说不定。

「那我走了。」站在甲板上看着江水茫茫,他忍不住伸手为少女拢紧了披风,「进去吧,别吹风了。」

被江上冷风吹着苏景竹自己也觉得不是很舒服,道了再会之後转身就要往船舱里走去,一道蓝衣身影恰巧从舱里拐出来,若非她及时煞住就撞上去了。

「呃…师兄……」看清来人的瞬间她低下头一副翘家孩子被抓包的模样,上官莲溪本要离开的步伐也停住了,看向来者的一双眸少了与少女相处时的温和,多了些许凌厉。

看着两人,只见云从凤一脸温和笑意未变,「竹儿,是不是该同师兄介绍一下这夜半三更带你出去的人是谁呢?」

自家师兄太过温和的语调让苏景竹背後寒毛全体竖起。这是要现在算帐的节奏吗?想归想,她还是没胆子忽略云从凤的问话,乾脆为两人介绍起来,「师兄,这位是上官莲溪。莲溪,这位是我的师兄,云从凤。」

「上官盟主吗?」云从凤眼眸微眯,看不出喜怒,「竹儿,你先回房休息,待会儿我会端药过去,先别睡了。」

「呃…你们俩,不会打起来吧!」她看着两人目光交流间隐隐有火花冒出,上官莲溪虽然站姿看似随性但已是在戒备,她也相信云从凤藏在袖里的手八成已经蓄了内力。

她的迟疑换来的是云从凤赏她的一个脑门崩。行,她就假装相信他们不会打起来好了。给了上官莲溪一个「你走好」的眼神,她乖乖进了船舱回房。然後,上官莲溪往前走了一步,神态放松、饶富兴趣的细细端详起面前人眉目面容,一时间,两人竟相对无语,最後,还是上官盟主开了口。

「云、从、凤……啧啧…还真是个好名字,是吧!」他将云从凤的名字念过一回,唇齿发音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氛围。「你说,我该让竹儿知道吗?她的这位师兄可是……」

「想死,你尽管试试。」语气虽然轻柔,但他话里的杀气可是实打实的。

「那便随你吧!不过隐姓埋名的确不是什麽好事情,这事儿,总有要面对的一天。」上官莲溪一脸不以为然,而後浮现一抹颇有深意的笑,道:「不过你西北的事倒是闹得挺大,话说…用来杀人的阎王殿你那儿还有吗?」

「还有几瓶,想做什麽?」云从凤挑起一边眉梢看他,那斜眼睨人的模样与苏景竹倒有几分相像。

「权当封口费呀!不然我或许会不小心在竹儿面前说出点什麽……你知晓的。」黑衣男子相当顺理成章的打起秋风。

而被要胁的人一脸淡然的看着眼前平凡面容说道:「没带在身上,下回见面时给你。」

「此话可当真?」他一手搭上云从凤肩膀,笑的无端妖娆。

「滚!」他拨下搭在肩上的手臂有股想将人扔入河中喂鱼的冲动,上官莲溪倒也乾脆转身离去,丝毫不怕他将东西赖着。

甲板上,蓝衣人影望着他踏浪而去的背影阴暗的想着,若是从这儿丢个暗器过去,某人是不是会成了落水鸡。

在半天的行船之後,船只终於驶进了丽城最大的港口岸,结束了半个多月的水上旅程。在港口边船员陆陆续续卸货的同时船舱内晴冬正为苏景竹拿来一顶帷帽小心戴上,扶着她就要下船。

「少主可要先到镜花水月用膳?」晴冬问道。

「不了,我不饿。但是能在街上逛逛吗?」前一句是对晴冬说的,後一句则是看着身旁的云从凤询问。「好嘛从凤,我保证不打架不惹麻烦。」

「穿着这一身,你想怎麽打架,嗯?」他看着她那一身鹅黄里衣,外穿着湖水绿的交襟半臂、月牙白的及地长裙还有梳着少女髻插着两三支簪子的头。这要真跟人动手了还能看吗?

「所以能去逛逛吗?」苏景竹攀住师兄手臂开始撒娇,「好不好嘛从凤……」她晓得云从凤对她这样子最没辙了。

随即,蓝衣男子无奈了,「想去便去吧!但晴冬、星斗星灿必须跟着你。」

「那汀兰呢?」她原本还想让汀兰一个人跟着就好。

「许多人都知晓汀兰是苏家少主的贴侍,你还要他跟着?」

云从凤话一出她立刻打消了这念头,江湖上的确是不少人知道汀兰是她的贴身护卫,而再过一个月便是武林帖上武林大会的日子,在这武林大会举办的地方江湖人肯定不少,见过她的人也一定挺多,她还是别做这种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事了。

「晚膳前必须回到丽城的苏宅,知道吗?」怕小师妹疯得太野忘了时间,他叮咛着沉稳的晴冬与星斗,两人皆点了头。

丽城,别称南都、丽都,又因三月满城桃花绽放时美景盛名天下,得名花都。百余年前为南燎国都,而後南燎大败於夜王之手後并入龙腾版图,是为现今的龙腾南都。

丽都穿城河道有三条,南边为宁河,从宁州方向自西南城门入城,拐了一弯自东南城门出;中为淮河,丽城内又名丽江,从淮州方向自西门入,经旧王城於东南城门出;北面为渝河,西北城门入、东门而出,入渝洲。

一般而言自淮河南北往来丽城之航运都需持航符方能在城内通行,然能拥有航符也非易事,要为三品高官或为皇商方有资格申请,或者,为天盟中人,既为天盟中人这丽城除都府又有何处不可去。也因此,苏记商行的船只只能行驶至西城门外。

若说龙腾的朝堂制度与唐朝相仿,那麽这坊市制度就与宋代相似了,都是一样坊市混杂,但都城规划大体上与慕夏皇城仍是相同,分成东西两城区,东边为达官贵人所居,西城则是平民百姓住所,丽城苏府的位置就在东南一隅较为幽静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坐着城内打船人家的小舟,顺着丽江从西城门往东南方去。

出了旧王城东南门的水闸後,苏景竹发觉耳边的心音重叠声愈来愈大,一边暗自想着自己这样究竟与雷达有什麽不同,一边抬起头看着两岸边上的人们熙来攘往,他总不会都带着人皮面具吧!她可非常好奇上官莲溪的真面目呢!

这样一看,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个人,一个她在皇城见过、相当感兴趣的人。

「等等…船家,可否停船一下,靠在右岸那边。」她急忙起身跟船尾的掌船人说着,还因为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星斗及时扶住肯定跌倒。

「小主子,你是瞧见啥啦!」星灿第一时间开口询问,视线跟着苏景竹的目光看去,「是看到啥想买的吗?我先过去给你拦着。」

「不要紧,有缘就会再遇见。」看着那道白衣身影淹没在人群里,她轻叹口气。这下子连耳边的心音都消失不见,上官莲溪该是走远了。

转头再望向方才那人走出来的铺子,朝三人招呼了声,示意晴冬将船资给船家他们要下船了。

踏进了那人刚才所在的铺子,她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店里的摆设,而是入口处那一块块的堆叠的石头,那石头上的松花与蟒带都让她相当熟悉,想不到在慕夏城里没见着的东西会在这儿看见了。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这玩的可不单单是石头,而是心跳。

「这位小姐,可是想试试手气?」一见四人进来,尤其那一看便知是富家千金的女孩,掌柜的立刻丢下小二亲自迎上来。

收起落在那些翡翠原石上的目光,苏景竹将帷帽掀起,露出一张上妆过後明媚几分的脸庞轻声开口,「我不是来赌石的,我是来问问方才从你们店里走出去的那位白衣公子掌柜的可认识?」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店铺掌柜面上一愣,而见这一愣她便知道有戏,好整以暇的站着笑等答案。

「那位公子…其实我们也不晓得是谁,就是进来问个东西一下子人便离去了,要不小姐您趁着他人还未走远遣人找找。」微愣了几秒之後掌柜恢复了以往八风不动的镇定,让苏景竹觉得这个掌柜还真是个人才,只可惜,他遇上的是苏景竹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

就见她前一刻还期待着的表情一下失落下来,还有几分悬泪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着:「可是…可是人家都专程从皇城来找他了,他就这麽不想见我吗?」

听着眼前这位千金小姐的话,掌柜的像是嘴里含了一口热汤,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这位小姐该不会就是主子在京城被退婚的那位千金吧!

「竹儿,想玩石头啊!」

正当掌柜扛不住少女眼泪的时候,门外一道慵懒的嗓音拯救了他,同时间听见耳畔心音的苏景竹也回头,叹了口气。功亏一篑了这。也因他们注意力全在来者身上,错过了掌柜那无声松了一口气的表现。

「你刚才不是才经过这附近,怎麽一会儿又跑回来了?」一瞬间本来就莫须有的眼泪被她收拾的乾乾净净,笑兮倩兮的模样以及那一身女装都让初次见她这般打扮的上官莲溪看傻了眼,几秒之後才回过神。

「我方才是有事在身,现下事情处理完了自然是该回来尽地主之谊了。」他解释着,一面伸手拿下少女戴在头上的帷帽,「倒是你,消息挺灵通,晓得这间店里的玉石翡翠是丽城最有名气的。」

最有名气的?苏景竹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看店舖内简陋的摆设,虽没有鄙视,但眼里的怀疑不言而喻。

一身黑衣短打的上官莲溪轻笑出声,「这边是店舖後门,只有熟客来会走这儿,前边的铺子通着朱雀大街,自然那儿的装潢会好上许多。既然你不晓得,那怎麽会进来这儿?」

他这样一说,苏景竹想到刚才到底进门是要问什麽,但既然上官莲溪在这儿了,她也不用再装个柔弱女子逼问人家掌柜的。「我方才见到谢二公子从这儿出去,我就想进来问问他的消息。不过你在这儿了,那你就帮我找人吧!」

上官莲溪看着她,她眼里闪耀着狡黠与小小算计的光芒自然是没有被他落下,只是这ㄚ头大约不晓得她已经不自觉的在他面前露出属於女孩子的娇俏与撒娇。当然,这一点他是不会去提醒的,他是个商人,既然注定要做一场亏本买卖,那自然是别亏得太多才好。

「谢二公子吗?竹儿你对他可是真有兴趣?」他笑着,将自己心里的那点酸意掩饰的很好。

「不是兴趣,只是欣赏。再者,我欣不欣赏他与你打探他消息又有何干?」

「怎麽会无关呢?倘若你欣赏他,那我自然是不会为了你去打探他消息;你若对他没兴趣,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说得挺怪,语中意思苏景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是整句话听下来有一点非常清楚,那便是上官莲溪并不打算帮她找人,她大眼微微眯起。

「星斗,哥哥那边现在有多少人能用?」偏过身,她问着身後随侍的人。

星斗思考了一下这才回话道:「平常时日是十人,近日武林大会将至不少弟兄都说要来看个热闹,外加主子人也到了丽城身边能用的人也都带了过来,小主子若要用人的话,最少能有四十几人供小主子差遣。」他没说的是,若是知道小主子动用了这麽多人只为找一个男人的话,主子肯定也是坐不住的。

上官莲溪额上冷汗顺间滴了下来,这是想让梧桐宫的人做什麽?难不成是要让那一票杀手寻人吗?他突然担忧起整个丽城的安宁,先不说人找不着,就让这一些杀手在城里乱窜是要将他天盟的规矩破坏的一乾二净吗?

「行,姑奶奶,算我怕了你。」叹口气,他还是应下了,「我帮你找人,你就别给我添麻烦,乖乖的在府里养病。」

「你可要说话算话啊!」苏景竹笑道。

「我当然是说话算话的,可我没法跟你保证一定找得到人。」

「不要紧,我相信你做得到的。」她拍拍上官莲溪手臂,这动作让他们身後的掌柜看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跳出来了。

若说从桓河以北到皇城地区与东北雪域是暗阁的地盘,那麽淮河流经的整个江东地区南至闽粤几乎都在天盟的掌控下,这样一个帮派的主事者可以说就是地下皇帝也不为过,而今竟然有个毛都未长齐的丫头敢这麽跟这人说话,还拍了拍他的手臂,更可怕的是他还对这少女百般迁就,这是春天提早到来了的意思吗?

「既然进来了,竹儿要不要看看有什麽喜欢的饰品?金玉阁的牌子在龙腾内还是有几分名气的。」扶着少女走进屋内的雅房里坐下,上官莲溪话才说完,後边小二就端了一大托盘过来。

「金玉阁的名号可响亮呢!那像你说的那般几分名气而已。」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首饰的,就是平日男装打扮的苏景竹也对托盘上的饰品有莫大兴趣。

「苏小姐,这可是我们金玉阁里独一套的饰品,每一样都仅有一件,别人身上绝对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小二放下托盘後得了上官莲溪一个眼色就鞠躬退身离去,只留几人单独在房内。

见她在盘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後挑出了三支金簪与三支银簪且都不像她会戴的样式,他挑眉问:「没有你喜欢的?」

「有啊!这些我就很喜欢。」她看着被她挑选出来的六支簪子,有流云、有飞鸟、有牡丹,有的含珠、有的镂空,然後她将其中一支尾端镶着碧玉叶的银簪给了身後的晴冬。

「少主…这……」

「赏你的,就收吧!我受伤这阵子你也辛苦了。」苏景竹随手将银簪插到了晴冬发中,「况且也不是只给你一人,晴芷他们也每人都有。」

「谢少主赏赐。」晴冬只有一福身感谢。

上官莲溪看着忍不住笑着摇头,「就你这样宠下属的。」金玉阁里的东西就是皇城那些大家小姐也不是各个都买得起,她却一买就是好几支还是要给下属的。

「我就喜欢宠着他们,不行吗?」

「行,怎麽不行,姑奶奶你高兴就好。」

他起身往外走去,在苏景竹不解的时候又复返,手上端了一大盘子,这一回盘上尽是翡翠饰品、玉簪之类的。

「不喜金银的话就看看这些吧!」他说着。私心里觉得她的气质与这些才较为适合。

「莲溪,这店是你的吗?怎麽出去没多久就将人家好东西都给拿来了。」她随手拿起一块黄翡雕佛,晶莹水亮、色泽又匀,倒是难得一见的鸡油黄。而另一个一眼注意到的是一个带春的镯子,那份紫可正了,整个镯子的紫色饱和度高,亮度中等,给人一种贵气逼人、雍容大度的感觉,「这两样东西最不济也是个镇店之宝,你哪儿摸来的?」

「我好歹也是天盟主事,他们总要卖我这个面子。」他笑笑,拿起一支极品帝王绿的簪子递到苏景竹面前,「喜欢吗?」

苏景竹皱了皱眉,「太绿了,我年纪还这麽轻戴起来很奇怪。」她的年纪压不住那份贵气。

上官莲溪也同样皱眉,他从来不晓得女孩子买饰品还有这麽多讲究。

「没关系,我也不是没有看上的东西。」她拿起一块白玉玦,上头两面皆浮刻着一朵绽开的兰花,难得的是这块玉玦还能分成阴阳两块,阴玦部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阳玦部分还沁了紫,挺美的。

「给兰的?」只一扫到玉上的兰花他便猜到了。

「哥哥跟润拿这个挺合适的。」苏景竹看着手中的玉玦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感伤,轻声说着:「等润回来了我再送出去吧!」

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难过,他不知道事情经过自然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只有抱住她轻轻拍着拍她背部,就像那日少女在酒楼里安慰他的方式一样。

「我说上官盟主,你可别趁此机会占我便宜呀!」觉得攒够了他怀抱的温暖能量,她手抵上他胸前隔开两人距离,标准的用完即丢,惹得上官莲溪哭笑不得。

结了帐出雅房苏景竹重新戴起帷帽,除了那块白玉玦外其他簪子她都给了晴冬拿着,而在要出店铺时,摆设柜上一道闪光让她停住了脚步。

「怎麽了?」

上官莲溪看着她走到柜前取下了某样物品,待他看清少女手上拿的是什麽後身子瞬间有些僵硬。

那是一支半透明的簪子,难得的是晶体之中还飘着花絮般的蓝色,而且这支簪子还被雕刻成了她最爱的竹子造型。本来碰见了白玉玦就已经让她觉得不虚此行,再看到这支簪子更是叫她欣喜。

「掌柜,这支冰种飘花的簪子怎麽卖?」

掌柜原是看着上官莲溪的神色揣测着这位小姐的身份,突然让苏景竹这一唤再看过去他的脸色变得与某盟主一样怪。

「竹儿若要这样式的簪子前厅多得是,就别挑这支了。」男子说着,上前几步抽走了她手里的簪子。

「上官莲溪,东西拿来,本少主就是看上那支簪子。」她大眼瞪着他,眸中尽是不爽,「听见没,给我!」

看着之前还如同金童玉女般登对的俩人有吵起来的架势,掌柜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苏小姐,不是上官公子故意阻挠您,只是这透明的玉料虽然是玉石所出却着实不值几文钱,一般都是我们店内给新人练手的材料,戴出去於您颜面不好看呀!」

「透明的玉料便不值钱?」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想到在另一个世界似乎也是如此,本来堆一车也没人要的透明玻璃种、冰种直到近代才被人们哄抬,有时候某些极品玻璃种的价格还高於绿翠。

「是你们主子不懂销售,不是透明玉料不值钱。」苏景竹随便从柜子上拿下另一块被精雕而成的玉饰,这也同样是他们口里不值钱的东西,「你们仔细看,其实这两块玉就有很大的不同。」

她拿着那块树叶模样的玻璃种说道,「这种结晶颗粒细致、通体比西域琉璃还透亮的玻璃玉种若是刻了个神佛,打着纯净无暇、透明澄澈的菩提心之类的话语难道就不好卖了吗?莲溪你手上那个也是一样的,若那飘蓝的地方刚好刻在衣摆部分是不是也有种仙气之类的感觉。」

「再说这种冰种翡翠,不觉得它有种洗尽铅华、尽显沉静的感觉吗?」趁着上官莲溪因她的话发愣的时候,她手脚俐落的把东西从他手里拿回来。

「苏小姐,受教了。」掌柜向她深深的行了礼。

苏景竹摆了摆手,不以为意,「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掌柜,还请掌柜如实答覆。」

「那是自然。」在她方才说的那些之後,别说一个问题,就是几百个他也回答了。

把玩着手上玉簪,她唇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这间店铺的主子可是谢二公子?」

这才语毕就见掌柜的瞪大了眼,完全卡壳的模样,笑了出声,「行,您甭回答了,我知道答案了。」谢二会从店铺後门出去、掌柜听见她来自皇城时的表情,多多少少都让她往这个方向猜测,如今这样随口一问倒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在掌柜与她说这簪子不收钱後,上官莲溪沉沉的嗓音从身後传来,「你就这样喜爱这支簪子?」

「当然啦!你想做什麽?」她一副看小人的眼神看他,这回簪子倒是紧紧抓在手里。

「我为你簪上吧!」他一边说一边动手拿下她帷帽,苏景竹只喔了声便让乖乖让他动作,只觉得他的反应真的很奇怪。直到不久之後她才明白,为什麽他这此时的脾气会是这样异常。

「簪子。」他将她头上原本的那几支簪子都拿了下来。

少女将手上的冰种玉簪往後递,然後就觉得发间插入了一道清冷的饰品,冰色飘蓝的发簪搭着她墨黑长发的确是再合适不过。

「好看吗?」见不到自己模样的苏景竹转头问着身後男子。

只见那人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深邃,一双平日里轻佻的桃花眼眸满是专注。

「很美。」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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