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蛇共舞 — 第三十八章 遊京城記

傍晚,温玉珩回到温府,家仆马上叫住他,说老爷夫人要在正厅等着他。

来到正厅,温玉珩看到父母坐在上座,他请了安,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

「怎麽一大早就不见人,去了哪里?」温弦文道。

「没什麽,就是到处走走看看。」温玉珩道。

「栢儿,上次我在信里提及过的亲事,你觉得怎麽?」费曼清道。

「爹,娘亲。」温玉珩顿了顿道:「我还不想成亲。」

「什麽不想成亲,你哥在这时都当爹了。」温弦文沉下了脸。

费曼清拍了拍温弦文的肩膀,笑望着温玉珩道:「魏姑娘你也认识的,才貌兼备,而且你以前又救过她,现在你俩成亲,不是成就一桩美事麽?」

「与尚书令结亲,这让我们在朝堂上如虎添翼,你还犹疑什麽?」温弦文道。

「总之,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意思,你们也别费心了。」他站起来道:「爹、娘,没有其他事,我先退下了。」他也不等父母的回应,就急步的往外走。

走到门外,听到父亲的抱怨:「哼,现在品位大了,在家裹也耍起官威来了,还有没有放我在眼内?」

「你别劳气了,难道你又想他像当年那样走了吗?他不想就由他吧。」

「就是你啊,把他宠得没天没地,婚事本来就是由父母作主,那轮到他出意见。」

温玉珩在门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不理了,拖得一时得一时。

***

薛千柔的个性是从不待薄自己,自伤自怜过後,就要恢复心情,那天和温玉珩逛过街後,她就自己逛起街来,一向不习惯有人跟在身边,所以,她严正的拒绝让两个丫鬟跟着。

她走到巿坊,买了块烙饼,边吃边到处张望,看了一会儿杂耍的,随兴到馆子听了曲,在路边摊吃了一碗云吞面,到傍晚就高高兴兴的回宅子了。

回到红叶巷,才踏进垂花门,青琴迎了过来道:「少爷来了一个时辰有多了,现在在偏厅。」

她来到偏厅,温玉珩挨在软榻上看书,是她昨天正在看的《李源周游记》。

「今天这麽早?」薛千柔问。

「怎麽?今天玩得高兴吗?」他合上书,笑眯迷的看着她。

「还不错,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她脱下鞋,也坐上软榻,「你留下来吃饭吗?」

「好的。」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薛千柔托腮凝望他,侧头对他微微一笑。

温玉珩执起她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轻轻的摩挲,「不恼我了?」

青雅青琴看到这情景,悄悄的退下,关上了门。

她的手被他的须根扎着痒痒的,心如小鹿乱撞,两颊红得比涂上胭脂更明艳,温玉珩越看越离不开视线,倾前捏起她的下颔,慢慢的覆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薛千柔的心颤了一下,本想推开他,但是想到小桐的话,要取得他信任,就要表现柔顺,她的眼闭得死紧,整个人有点僵硬。

温玉珩应该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无可奈可,轻啄她的粉额一下,将她严严实实的搂着,在她耳边呢喃:「唉,真拿你没辙。」

她的鼻贴着他的肩膀,闻着他独有的气息,温热的胸膛,她觉得快被他的温柔融化了,这个男人,可不可以不要对她这麽好,她像浸泡在温暖的温泉中,完全不想出来了。

晚饭时,温玉珩心情大好,喝得酩酊大醉,薛千柔第一次看到他喝醉的样子,就是很安静的伏在桌子上睡觉,看样子也不能自行回家,她唤了两名家仆,将他安置在客房。

她坐在床沿,替他净了面,凝视他静谧的睡容,这个男人真的很矛盾,他霸道的要胁她来京城,却又在这里这麽温柔的宠着她,他对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情感?图一时新鲜?还是真的对她真心实意?

转念间又想到了娘亲,不禁嘲讽的扬起嘴角,真心实意又如何?这种热烈的情感也不过是一时的,就像柴火一样,可以烧得极旺,但是总有燃尽的一天,到最後就只剩下尘埃,风轻轻一吹,就什麽也没有了。

「不要⋯⋯不要走⋯⋯千柔⋯⋯」温玉珩梦呓起来。

薛千柔先是吓了一跳,在听到他在喊她的名字後,胸口有点隐隐作痛。

「不走,我不走⋯⋯」薛千柔轻声的在他耳边道。

他忽然睁开眼睛,双目惺忪,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了片响,他好像这才发现她的存在似的,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再闭上眼,接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忽然一阵鼻酸,那孤寂的眼神,狠狠的撞击她心中最後一道藩篱。

小桐的话再一次响起,她⋯⋯还能独善其身,全身而退吗?

***

逛了几天,京城巿集的新鲜感已经没有了,她在巿坊踱步,来到了一间茶馆,赤金黑底的牌匾龙飞凤舞写着「云㬢茶馆」。

茶馆坐位半满,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点了壶茶,她对茶没什麽研究,虽然她曾经也是一名闰阁千金,不过是庶出,娘亲不受宠,又好静,她们那房就只有小红一个丫鬟侍候,几乎都没什麽人理会她们,什麽事娘亲也喜欢亲力亲为,娘亲打小就教她做每样事情也要靠自己,所以她的童年与别的女子不同,别的女子在学女红,琴棋书画读女训,学着如何相夫教子时,娘亲教她的是生活技能,做饭、游泳、读书识字、到山林认识各种药草,而吹长笛和跳舞是刻在星罗族人骨子里的技能,与生俱来,所以学得特别快且优。

想起吹笛,她不禁笑了出来,她七岁学会吹奏第一支曲子,一群蛇儿来到了她脚边,那时是在庭园,吓到小红昏了过去,她看到脚边的蛇,却一点也不怕,娘亲满面惊喜,从那天发现了她的天赋,开始教她如何用笛音控制蛇群,後来更开始用念力,亦是从那天开始,她才知道娘亲是懂法术的,可是她从不教她。

她记得娘亲这样对她说:「一个人力量大,责任也大,小柔,你只要懂这个,能自保就够,做一个平凡人,怀着一颗善心就好。」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至於她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血是特别的,也是娘亲,她好像什麽也懂,有一次在山林她们遇见一只被毒蛇咬伤的兔子,她哭着要母亲救她,娘亲用小刀刺破了她的手指头,给兔子吸吮,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兔子又崩崩跳跳的跑走了。她说,与蛇有缘的,八成都会有百毒不侵的身体,血液就是解毒剂,但这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免被人利用。所以,当时救傲少陵时,她才用馒头渗着血搓成药丸,可是後来因为黑灵蛇的要她的血,就被傲少陵猜到了。

伙计替她再添了壼茶,她到处张望发现有一张桌子很多人在围观,她也走去凑热闹。原来有两名男子正在奕棋,而且旗鼓相当,持黑子的这时下了棋,千柔不自觉哎呀的叫了一声,环境静得本来就跌针可闻,众人都屏息静气,以免影响下棋的人,她这一叫声音虽小,但还是有几个人抬头看她,那持黑子的男子也瞄了她一眼,她忙掩着嘴退出人群。

薛千柔已知胜负,没有再看下去,坐回自己的坐位,待围拢的众人散去,一名女子走到她的桌前,是刚才其中一名望向她的人,她身後站着一名丫鬟与两名仆役,微笑问道:「夫人刚才这麽快离开,是否早看出了胜负?」

薛千柔见这名女子端庄闲淑,秀气清雅,态度有礼,再看她身上的衣料上乘肯定是富贵人家,她也不回应,只笑不语。

「我叫张樱,不知夫人可否与我砌磋一下。」

「好啊,你叫我萧夫人吧,张姑娘请坐。」

张樱叫伙计拿了棋盘,薛千柔自看见有人在奕棋,便开始有点技痒,以前总有沈奇之找她下棋,她不觉得什麽特别,但是现在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才发现原来找个人下棋也挺难的,现在有人主动邀她下棋,她自然求之不得。

两人下了一柱香的时间,开始有不少人围拢过来看她们下棋,薛千柔胜了,张樱虽然输了,却没有半点懊恼,薛千柔登时喜欢上这女子,棋品好的人,人品也必然好。

「萧夫人棋艺真好。」

「张姑娘过奬了。」

她与张樱连下了三、四盘,就一起离开茶馆,张樱的马车就停在外面,本想送她回家,但被她拒绝了,她还相约她明天再来茶馆下棋,薛千柔应允。

薛千柔终於找到消磨时间的活动,这几天,她大半日都流连在云㬢茶馆,那天有不少人围观她下棋,见她今天又来,都想和她砌磋一下,薛千柔一一应允,可是渐渐的,她甚感没趣,因为这些人也太弱了,之後,她也不再下与人下棋了。

後来,只在茶馆与张樱闲聊,两人甚谈得来,两人谈到奇闻杂书,张樱便邀她到她府中一起看书,这才知道这张樱原来是户部侍郎的女儿,甚喜读书,家中藏书丰富,但是比起萧大哥的书,还是少了一些,萧大哥游历各国,就喜欢收集各类书藉,加上他义父萧宏是大才子,也有很多藏书,她在京城逛了很多书馆,也没有她在南海家的书多。

薛千柔在一排排的书架上找了一本《凤翔国见闻录》,坐在软榻上看得津津有味,而张樱则在看一本琴谱。

「萧夫人对游记趣闻很有兴趣。」张樱见她读得挺入神的。

薛千柔放下书本,笑道:「我现在只能在京城走动,不能远游,唯有先看书,望梅止渴。」

「像我们这样人家,哪有远游的机会?」

「做人要有希望,不然生活就如一潭死水。」

「你的想法真是特别。」张樱笑道。

薛千柔想起小时候临睡时,她总爱腻着娘亲,央求她讲星罗国的见闻,那时她就觉得游历各地,好像是很寻常的事,因为娘亲就是如此,所以她打小就希望长大後也可以到各地游覧。

「明天我表妹办了有一个品茗会,邀了一些姊妹一聚,你也一起来吧。」张樱道。

薛千柔向张樱讲述她的来历时,说自己的丈夫在出外经商,她是新搬到京城的,在这里没个熟人,时间难熬。

薛千柔爽快应允,因为她真的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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