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與蛇共舞 — 第三十九章 品茗大會

魏府的一名小丫鬟站在垂花门下不时举目远望,一辆马车远远的驶了过来,看到马车,她提起裙摆急步的奔回宅内,穿过长廊,疾步走过栱桥,经过石林小庭园,再越过两个小圆拱门,终於来到小姐的房间,她喘着气道:「夫人回来了。」

正对着的铜镜梳妆的魏宁馨,放下檀木梳,从镜中望着丫鬟,忐忑的道:「回来了?」

魏宁馨正是当年温玉珩离家出走时,前往宁州路途上所救的女孩,如今已经十六岁,正是碧玉之年,花开正盛,肌肤剔透雪白,鹅蛋脸,丹凤眼,美目盼顾,晶莹如水。

魏宁馨提起裙摆,快步的走出房间,後面的丫鬟还没有喘完气,又开始追着自家小姐,再跑一会,她喊道:「小姐,等等我。」

她冲进夫人的厢房,道:「娘亲,你回来了。」

魏夫人才刚回房间,正在净手净脸,她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抺着手道:「怎麽风风火火的,一点范儿也没有。」

魏宁馨笑了笑,端庄的向母亲请案,再坐回榻上,接过婢女捧上的茶,亲自侍候母亲:「娘亲,喝茶。」

魏夫人接过茶杯呷了一口,宠溺的笑道:「好了,这麽乖巧,有什麽事吗?」

「你今天是不是去了温府?」魏宁馨双目带着期盼。

魏夫人的面色立时沉了下来,道:「以後别提这温家了。」

「怎麽了?他⋯⋯他们不答应吗?」

「比这温家二少还好的,一定有的,娘亲定会替你觅到如意郎君。」

「不,我只嫁温玉珩。」她站起来道,眼眶微红。

「唉。」魏夫人握着她的手,「我知他当年救了你,所以你倾心於他,可是他心没有你,这事你还是别想了。」

「是什麽原因?」

「温夫人说温二少爷还未想成家。」

「我可以等。」魏宁馨坐回榻上,抓着魏夫的人双手。

「馨儿,你别——」

「是谁要我的宝贝孙女等啊?」一名白发老者从迈过门槛,背负双手,缓缓的走进来。

魏夫和魏宁馨同时站起。

「大老爷。」

「爷爷。」

魏晓生坐到软榻旁的太师椅坐下,两人才再坐下。

「馨儿的婚事怎麽了?」

魏宁馨走到魏晓生的跟前跪下,娇声道:「爷爷,你要替孙女想办法,这一辈子,我只嫁温玉珩。」

魏晓生扶起孙女,正色道:「放心,这桩婚事交给我,明天我就入宫面圣,请皇上替你俩指婚。」

「多谢爷爷。」魏宁馨扑到他的怀中。

一旁的魏夫人笑着摇头。

***

青雅和青琴得知薛千柔今天要参加品茗大会,一早就围着她团团转,又是胭脂又是画眉,还拿了温玉珩上次买的头面逐一配衬,她就像人偶似的任她俩摆布。

「夫人,今天你定要让我俩跟着,去人家宴席,怎可以没人待候。」青琴正替她簪上赤金点翠如意步摇。

「是啊,夫人,今天我们怎样也要跟着去。」青琴拿了几款手镯让她选,千柔选了一只花样简洁的白银缠继双扣镯。

两个丫鬟虽然一边说话,可是手脚却麻利的替她梳妆,涂脂抺粉。

「夫人化起妆来,真是仙女下凡。」青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是啊,夫人平时应该多妆扮。」

「你两个真是巧手。」薛千柔端详镜中的自己,梳了高髻,云雁纹藕荷色对襟儒裙,高雅不失灵气,更添几分柔媚。

薛千柔向来没有主子的架子,所以两人也渐渐的对她活络起来。

青雅带上披肩,推开房门,看见温玉珩跷着二郎腿坐在庭园的石墩,看到薛千柔立即眼前一亮的走了过来,从头至脚的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

「真可惜。」他摇头慨叹。

「可惜?」

「打扮得这麽漂亮,却不是与我出游。」

「你这麽忙,哪有空与我外游?」她失笑道。

他捏了她的鼻子一下。「也不知是谁在忙,每天都不见踪影,每次来找你时,都不在屋里。」

「你忙你的,我玩我的,反正⋯⋯」她特意瞄了瞄四周,道:「随时有人滙报我的行踪,我是走不掉的。」

「我派这些护卫,是为了保护你,京城权贵子弟众多,你又出众又特别,很难不让人留意,要是给那个不长眼的瞧上,上前为难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薛千柔猛点头道。

温玉珩无奈的撇了撇嘴,道:「好,我送你过去。」接过青雅手上的披肩替她披上。

「不用你送,不能让人看见你。」

「为什麽不能?」温玉珩的面沉了下来。

「我和张樱说,我丈夫出外经商,有一段日子才能回来,我总不能这时与另一个男人同坐一车吧。」

「出、外、经、商?」

「怎麽了?」

「你直接说自己是个寡妇,不就行了。」温玉珩低吼:「乱编什麽故事啊?」

「萧大哥还未死,我怎会是寡妇?」

「若不是死了,怎麽不回来找你?」

「他⋯⋯一定是有苦衷,才不能马上回来,他一定还在生的。」她颤抖的指着温玉珩,「你别再咒他死。」

「我就是要说,他死了,死了啊,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啪!薛千柔举手一挥,狠狠的掴了温玉珩一巴。

她的手掌还在抖着,感到有上千只蚂蚁在啃咬着她的掌心,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

青雅青琴倒抽一口气,忙掩着口。

温玉珩目如铜铃的瞪着她,满目不能置信。

她无惜的将双手放到背後,低垂眼睑。

温玉珩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对青雅道:「你俩今天好好的照顾她。」

两人屈膝行礼道:「知道,二少爷。」

他再没有看她一眼,双手紧握拳头,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在马车上,薛千柔回想他那既悲且愤的神情,双手掩面,她在做什麽啊?怎麽这样冲动?

萧大哥已经失踪两年了,正常人觉得他已遭遇不测也是正常,但是她就是不愿相信,而且那家伙也太可恶了,怎可以在她面前这样吼,脑中闪过萧大哥温柔的微笑,还有温玉珩暴怒的吼声,呀,头好痛。

唉,柔顺温柔,她是装不了的,怎样才能让他主动替她赎身啊?

在她胡思乱想之时,马车已到达魏府,张樱的马车在府外停着,看到她来了,才下马车与她一起进了魏府。

薛千柔听到什麽品茗,以为只是几个女子坐下来聊聊天,来到发现很多人,而且每人都盛装打扮,经张樱解说,才知道原来品茗大会,是京城贵胄妇女的一大盛事,每季都举行一次,城中的商贾贵族千金,官宦女儿都来了,让各妇女交流,闰女表现才华,也是妇人挑选媳妇的场合。

来到魏府的大厅,这里摆放大大小小的矮几,都坐满了人,有婢女负责在一旁烹茶,她与张樱刚被领到一张六人坐位的长方形矮几就坐,几上放满时令水果与糕点,才刚坐下,张樱就被人叫了过去。

薛千柔拿起橘子剥了起来,青雅为她奉上茶,四周投来探索好奇的眼光,还有一些带着轻视的神色打量着她,她是有点与别不同,肤色呈淡淡的小麦色与白晰的大家闰秀形成强烈的对比,而一对琥珀色的瞳仁,更表示她非纯正的汉人血统。

京城与南海城有着很大差异,南海城外贸商船来往频繁,各色种族都有,她在那里一点也不特别,不违和。但是在这裹,她总是格格不入,走在街上总有人有意无意的盯着她看,而这里的人更加是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让她非常的不自在,她太天真了,以为每个千金小姐,都像张樱那样谦谦有礼,平易近人。

张樱回来时,领着几位女子一起落座。「不好意思,闷着你了,我介绍你们认识,这位是萧夫人,姜雪喜,顾玉韵,华小婷。」

脸儿白白胖胖的华小婷道:「听说你奕棋赢了张樱姐姐,是真的吗?」

「只是碰巧。」薛千柔有礼的微笑。

姜雪喜有点冷傲,说话也挺不客气,「应当是碰巧,樱姐是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怎会这麽随随便便的输掉。」

顾玉韵气质和善,总是带笑,对张樱道:「宁馨呢,怎麽还没到?她的棋艺也很好,可以和萧夫人切磋一下。」

「是啊,真想看看。」华小婷笑道。

薛千柔但笑不语。

「表姐,你来了。」魏宁馨款款的走了过来,也向其余几位打了招面,张樱介绍两人认识。

「听表姐说,萧夫人到现在也还未输过,不知可否与我下一盘呢?」魏宁馨道。

「我今天有点不适,不如改天吧。」

她今天真的没有心情,刚才与温玉珩吵了一架,来到这里又很不习惯这种场合,要不是看着张樱的面上,她真的想走了。

「莫不是怕了吧。」姜雪喜冷笑。

薛千柔无奈一笑,「就当我是怕了吧。」

「萧夫人,就下一盘吧,我真的想观摩观摩呢。」华小婷道。

「既然萧夫人今天不适,我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不如我们约定日子,改日再砌磋吧。」魏宁馨道。

薛千柔见张樱有点尴尬,毕竟是她邀请她来的,现在气氛却弄得有点僵,怎样也要给她一点面子吧。

「好的,就後天吧。」

这魏宁馨看似温顺有礼,但要做的事却非要达成不可。

一阵丝竹声响起,献艺环节开始。

各个未出阁的闰女,都在这里大展才艺,书画诗歌女红舞蹈琴艺,真的样样都有,这些表现倒也颇为精彩,京城的闰女也真是多才多艺,看到这些表演,也不枉她今天这一行。

期间张樱和魏宁馨的琴艺最出彩,而姜雪喜的舞剑最霸气,华小婷则是跳舞,顾玉韵则写得一手好字。

薛千柔看着这些样样皆能世家千金,愈感到自己与她们的隔膜,这不是属於她的地方,但这里属於温玉珩,他将来的妻子也会是这样的大家闰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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