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主難當 — 第一章 婚禮之前(3)

奥黛莉亚又一次睁开眼时,是被她周围扰嚷的人声给吵醒的。

她皱了皱眉,略有些不满,不是说好让她静养的吗?到底是谁胆敢在公主的寝殿内喧哗?

然而她还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就立刻被一双朝自己扑过来的双手给勒住脖子了。

「姊姊——!姊姊,你还好吗?哥哥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才需要休息这麽久,可是我好一阵子没见到姊姊,非常担心,我、我不要姊姊死掉……」此刻,挂在她耳边嘟嘟囔囔的糯软嗓音几乎都快要发出哭腔了。

「亨利,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姊姊没事,倒是你再继续挂在她脖子上的话,她还比较有可能先被你勒死喔。」

此话一出,吓得亨利立刻松开了原本围绕在她脖颈间的双手。

听见这两道彷佛来自久远记忆中的嗓音,她不知道为什麽,总有种十分怀念的感觉。

奥黛莉亚略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转了转眼珠,看向此时分别站在她床沿两侧的熟悉身影。「……哥哥,小亨利。」

「姊姊,你真的好多了吗?」

「你这次真的是躺了特别久啊。」

听见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说出的内容却如此天差地别,逗得她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了。

「嗯,我已经好多了。」她先回答了小亨利的问题,接着笑弯了眼看向面前的两人。

约翰和亨利,分别是奥黛莉亚公主的哥哥和弟弟,同时也是她最亲近的两位家人。

她和长她四岁的哥哥约翰同为已过世的王后所生,是自幼便陪在彼此身边,一块拌嘴吵闹,一起成长的手足。而小他们许多,此时年仅七岁的小亨利则为王妃的儿子,虽不是同一母所生,然而奥黛莉亚仍十分疼爱这名年幼的弟弟。

他们两人和自己一样,有着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和一双褐色的眼眸,这大概是属於伊斯特克王室、兰斯特家族的血统特徵吧。他们三人若待在一块,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尤其是约翰和亨利,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差别只在於亨利还有些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肉嘟嘟的双颊更彰显了童稚的可爱,而约翰的脸型则有着如刀削过般的好看棱线,因此更显俊朗。

此时他们一个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担忧地看向她;另一个则在看见她脸上温和的笑意後,似是有些意外的挑起了眉,嘴边带起了玩味的笑。

「奥黛莉亚,为了这次的争执负伤躺了两天不够,清醒後还……嗯,闹了那麽一会儿,看来你是真的被刺激得不轻啊?」

听完约翰打趣她的话语,奥黛莉亚起先还愣了好一会儿,半晌後才终於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麽。

是关於奥黛莉亚这次昏倒的缘由。也是她身为公主时始终忘不了的深刻丢脸回忆。

简直可以被列为奥黛莉亚少女时期的十大黑历史之一。

她究竟为什麽会晕倒呢?同样也是因为太过愚笨所导致吧。

此时她还真想以双手摀住脸颊,找个地洞钻下去。

公主前几日去参加了莫顿侯爵千金在其宅邸所举办的茶会。

其实奥黛莉亚一向和侯爵家的千金莎菲娜处不来,而这次之所以会发邀请函给她,她也如期赴约,双方的用意都很明显,就是为和对方过不去,寻衅生事、引发争端才如此安排的。

而公主去是去了,该吵的架也如愿吵开了。

她们先是从彼此的妆发、这一季的最新流行时尚,一路把能吵的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提出来。

最後终於吵到了关於心上人这麽一个话题。

「那都算什麽!我之後肯定能嫁给全大陆最好看的奥里恩公爵!还有人能比得过他吗?」最後公主为了想狠狠压制过对方,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你真的这麽说了吗?此刻奥黛莉亚真想哀号出声。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以前的公主到底都在想些什麽啊!是把男人当成如珠宝般那样能让你拿来炫耀的道具之一了吗?

如果可以,现在的她真想回到过去,用力摇一摇过去奥黛莉亚的肩膀。

而这样一个话题还真如愿使莎菲娜恼羞了,眼看嘴上的斗争有将要演变成肢体冲突的趋势,侯爵千金想伸手拉她的衣袖,奥黛莉亚当然也不甘示弱,往前踏出一步想去扯她的头发。

就在那个当下。

奥黛莉亚踩到了不知是谁的裙摆,就这麽被绊了一跤,一个趔趄,以华丽的身姿往後摔去……

非常不幸地就这麽撞到了头。

然後她就这样晕倒了。

……丢脸!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

昏倒前说过的话丢脸、昏倒的原因也十分丢脸……总之整个状况都丢脸到无以复加!

看着奥黛莉亚此刻精彩纷澄的脸色,和皮笑肉不笑的抽搐嘴角,约翰又一次扬起了眉,笑了下後才开口说道:「气到伤身可不好喔。不过你何必和莫顿小姐计较於这麽一时呢?等到你们订婚的事能正式公开的那天,不就可以一口气扳回一城了?到时候再把这次受尽的委屈给一并讨回来吧。」

此刻靠着背後的枕头、坐在大床上的奥黛莉亚抬起眼,神色有些古怪地瞟向了站在她左手边的约翰。

不知道是不是她误解了……但她怎麽有种感觉,约翰此时是故意於和她提到这些话的?

在公主以前的记忆中,自从过了彼此都还不甚成熟的孩提时期,约翰对她便一向是个爱护有加的好哥哥……那现在这明显看戏和幸灾乐祸的口吻是怎麽回事?

她开始怀疑,要不是因为回忆实在太过久远,距离所造成的朦胧感让她将约翰的形象过度美化,要不然就是,其实公主从没真正看清她哥哥过。

而约翰的这番话又再一次将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此时此刻,她和公爵的婚事已经是处於谈妥的状态了。

这事虽还不曾公开,但其实也只差在一个正式场合上对外宣布而已,他们俩就和已经订了婚没什麽两样。

意思是,现在才突然想反悔基本上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还牵涉到两国之间诸多其他的协议。

为什麽她偏偏就回到这个时间点来呢?如果是回到再稍早之前,她说什麽都会拚尽全力去阻止这桩婚事的。

只是,她始终记得之前公主第一次听见这消息时有多欣喜若狂。

她是觉得自己终於抽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枝上上签吗?殊不知,这其实是她命运的下下签吧,最後甚至还因缔结了这桩婚姻而换来了死亡。

奥黛莉亚欲哭无泪。

「怎麽了?高兴到说不出话来了吗?」看见她瘪着嘴、紧抿住双唇的模样,约翰扯开嘴角问道。

……真的不要再刺激她了!

於是奥黛莉亚将头转过一边去,看向从方才开始便满脸困惑地听着他们聊天的小亨利,她张开双臂,倏忽之间便将眼前的小男孩给一把抱进怀里。

「亨利!如果哪天你姊姊真的得因为嫁人而离开这里,你就和姊姊一起走吧!好不好?要记得保护好我喔!」她紧紧地抱住这软呼呼的可爱小孩,将脸埋在了他的脖颈间,嘴边还像是在发泄般地胡乱嚷嚷着。

亨利理所当然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然而他一开始虽有些手足无措,却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似的。

「姊、姊姊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吗?为什麽说要离开呢?」

「呜哇啊啊啊……我也不知道啦,不想知道了……」奥黛莉亚嘴上仍继续胡言乱语,不过到最後,抱怨的声音终於也渐渐地小了,她睁着眼,视线有些茫然地越过小亨利的肩颈,看向前方她房间中的摆饰,双眼却不真正具焦在任何事物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在胡言乱语、还是其实在发泄的同时,不经意地说出了她的真心呢?

「哥哥,姊姊她……」看见这个样子的姊姊,亨利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办,只好抬起头看向哥哥约翰寻求协助。

约翰却只是低下头,就这麽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两人好半晌。

静默一会儿後,他才总算开口了,嘴边还弯起一抹看上去十分温和的笑容。

「嗯,我看你姊姊应该是之前歇斯底里的毛病还没完全治好,还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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