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这事让哥哥处理便好。」桂竹面带温暖的笑意,伸手轻拍了拍桂花的手背。
「我知道您疼爱自己的妹妹,但应当落在我身上的责任,就不应该让您来扛不是吗?」桂花语气里尽是恳求,见桂竹迟疑的神色又语带失落地补了句:「还是说……您不信任我?」
「哥哥怎会……」桂竹一时语塞,秀眉紧蹙沉默了半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看样子,哥哥就算再说十句,也说不过花儿一句了。」
「兄长,谢谢您了!」尽管对方看似相当勉为其难,桂花却高兴得好似自己选上了专案负责人般。
【看来自己终於派上用场了……不对啊!哪里派得上用场?我唯一擅长的体育项目不是只有『跑』吗?更别说军训成绩还都是题库背来的,为了学分选修的《孙子兵法》也全都背到脑里流到海里了!好吧……万一真上战场,至少逃得快还不至於当队友的绊脚石吧……看来,真要留在这『当兵』一年了吗?老神仙阿……您到底在哪阿……怎不早点出现阿……呜】
相对於满心哀怨的桂花,对面的桂竹倒是终於舒展了眉头,俊美的脸蛋扬起笑容轻声说道:「若娘亲在世,肯定也想你接下桂家军,以前她老把这盼望挂嘴上,但爹爹说了,只要花儿健康平安便足矣,她俩还曾为此闹过脾气呢!最後,当然还是娘亲先拉下了面子,什麽都依着爹爹了。」
桂竹不禁忆起儿时,记忆中那两大两小的画面,是多麽无忧和幸福,然而,那晚在巫山刮起的腥风血雨却让桂家彻底天翻地覆,一夕成了落魄将军府。
他们的爹爹-白禾,直到病死前,仍穿着为娘亲-桂初日戴孝的粗布麻衣,而桂竹自己也在娘亲走後,一点一点接下爹爹的暗职-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夜枭刺客总司。他自幼暗中接受爹爹的训练,将爹爹家传的暗杀绝活练得炉火纯青,更每天幻想着自己接下要职的那天,可他没料到,这担子竟这麽早就落到了他身上,而他永远忘不掉的,是接下夜枭总司的那天,他没有一丝被认可的喜悦,仅有丧亲的痛心入骨。
仅听令於每代女皇的刺客组织-夜枭,誓死护卫圣上就是组织的圭臬。桂竹暗中为女皇干尽脏活,却始终不带一丝爹爹那堪比石坚的忠心,在他眼里,只有桂家和桂花。当年的他,面对桂家遭受的迫害没有半点能耐,如今,他会亲手掐去迫害桂家的所有仇敌,哪怕那仇敌即是宫里的豺狼虎豹,他也绝不让那巫山之事再次上演。
看着桂竹眉眼间的温情与关怀,桂花再度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有了他们给的支持与爱护,一路跌跌撞撞的她才能安然走到今天,虽然不曾有过什麽大成就,但至少能认命地成为社会中的一枚小螺丝钉……
【所以,我做的选择是对的吧?】
「既然花儿已有这样的打算,哥哥自当不会让花儿在梅家军里受一分委屈的。」桂竹含笑的眉眼轻眯,纤纤玉指轻扣了桌面几下,屋内旋即出现了两道人影,吓得桂花差点骂出了不雅字眼。
桂竹望着瞠目结舌的桂花笑道:「哥哥只会给花儿最好的。」
桂花新奇地打量着跟前静得出奇的两人,右方黑衣男子身高看似和桂竹相近,那双英眉下的细眼冷漠无情,一道细长疤痕落在耳垂下至嘴角,薄唇紧泯略带苍白,头上是俐落的平头短发……
【短发?昔枝好像说过,男子们最大的本钱就是一头乌黑的长发,甚至还比脸皮来得重要,只有出家人才会剃去自小呵护的长发,所以……那人短到贴近头皮的发型,代表的是出家人,还是他……放弃作为一个『男子』了?】
再看左方的黑衣女子,桂花发现女子个头明显比自己来得娇小许多,一头长发以黑带束起,马尾垂至腰间,肤色成深麦色,双眼灵动明亮如琥珀猫眼。
【这像小精灵一样的女孩真有办法保护人吗?遇到危险时,会不会……一起脚底抹油还比较安全?】
不过,其实桂花心里明白得很,她是最没资格挑剔人家的人了,外强中乾的她勉强也仅供撑场面用,若真陷入危险估计她也只能退到墙角画圈去罢了。
「蓝雀是你自幼既有的暗卫,就算在你忘事的这段日子里,他也仍在暗护着你,若非你忘事也忘了他,哥哥怕是无权使唤他的。」桂竹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瞥了眼那冷面男子,接着他又指了指一旁的女子说道:「璃熙会同你一道入营,好在营中照应你。」
「多谢兄长!」桂花向着桂竹报以感激的微笑,更转头望着前方两人笑道:「也再麻烦两位了。」
听着桂花的话语,低着头的黑衣女子宛若瞬间有了生命力一般,向着桂花俯身作揖,语调平板地说道:「属下听凭小姐使唤。」
一旁的黑衣男子仍是不为所动,只抿着唇点了点头好似附和着黑衣女子。
「花儿,今夜哥哥茶坊还有事得处理,你先回房用膳好生休息,璃熙今起将随侍在你身旁,四月便同你一道入营。」桂竹起身将桌上的金黄卷轴收入袖中,笑着轻捏了下桂花的肩膀,开门唤来侯在屋外的昔叶便离开了书房。
桂花在桂竹离开後不久,便撇见昔枝不安地在门外探头探脑着,起身走向门口的她向着昔枝说道:「昔枝,兄长出门了,我们回瑾花院吧!」
「是……小姐。」昔枝语带迟疑,看着眼前那静得像根木头的璃熙,想着这原在茶坊里工作的人怎被调回了桂府?一身乌漆麻黑的装扮又是怎麽回事?还有,那吓人的蓝雀就更不常见了,到底两人怎会同时出现?究竟是怎麽回事阿……
「小姐,请容我退下更衣。」璃熙再次俯身作揖,听见桂花应了声「好。」才直起了身子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蓝雀,就麻烦你继续护我在暗了。」桂花望着那依旧冷淡的蓝雀说完後,便跨出了门槛准备同昔枝回院,不料,早该隐身的『暗卫』竟默默地跟在了後方,一双颇具杀气的细眼猛盯着她的後脑勺,桂花顶着那不自觉发痒的後颈走出了初荷院,踩在通往瑾花院石路上,她倏地转向了後方望着蓝雀不耐地说道:「你是有话要说,还是要这样一路盯着我走回瑾花院?」
桂花原打算对他回以同样地『紧迫盯人』,可对方却慌张地撇开了视线,低着头的他让桂花看不见表情,不过那宛若白纸的苍白耳尖却慢慢染上了红霞。
【难道,冰冷吓人的他还是有『男子』的羞涩?】
顶着红透的耳垂,蓝雀瞥了眼那早已逃之夭夭的昔枝,他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低沉地嗓音说道:「属下斗胆…..想探问您一事。」
「探问何事?」仍抱着手的桂花故作轻松问道。可心里却开始不安了起来。
【哎糟!万一他要问的是『桂花』才知道的事,那我肯定是答不来的,可是……他应该早就知道我”失忆”了不是吗?如果不是想试探……那他到底想问什麽?】
「属下知晓您『失意』,可仍想探问为何您……您就算知悉墨雪下毒,却还愿如他的意,直到您的身子……受尽折磨呢?」低头不断冒着冷汗的蓝雀清楚自己越了界,他的身分不容探问主子任何事的,但,这事让他困惑得无所适从,还害得他出了罪该万死的差错,让那人发现他今日竟三番两次跟丢了主子,那人甚至以此为由想将他撤换甚是灭口,所以,现在的他迫切地需要答案,他要知道,为何自己可以舍命保护的主子却一心只想找死?护着一个渴望死亡的主子,那他……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今夜清风徐徐甚是微凉,可桂花为何感觉空气瞬间凝结了起来?她不是没听见蓝雀的提问,只是……那内容太过於刺激让她直愣了好一会,种种错愕的疑问不断地冒了出来。
【『桂花』早就知道自己被墨雪下毒?那怎还继续中他的计?我们『桂花』都自愿服毒了,我还怎麽蒐集证据好帮她讨公道?难道我们『桂花』就这麽痴心地向着那少年吗?甚至宁愿被毒死?】
惊滔骇浪的想像一波波冲打着她衰弱的脑神经,盯着跟前那长满绿叶的桂花丛,桂花呆板地说道:「因为......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