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契,已经没事了……』
殿契听出小向的语气中藏着一丝压抑,所以他还是紧闭着双眼,不论青年怎麽劝都不睁开眼,就这样跟对方僵持了好一阵子。
闭上眼睛,等於让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这种时候任何知觉都会被放大数倍,只要小小的一碰就能让他吓个半死,更何况是突然感觉到後颈一凉,那种恐惧感跟着知觉一起被放大了,他连忙抱紧面前的物体,深怕自己被不知名的东西抓走。
『救命啊啊啊!!』
因为衣领不断地被胡乱拉扯,他吓得放声大叫,最後棕色的小脑袋挨了一掌,出手的人正是小向。
『放开我的腿!我不是说没事吗,旁边并没有危险!』
原来在景色发生变异的时候,殿契赶紧抱着小向的大腿不放,就连波加也攀在後者的手臂上,青年最後按耐不住便直接动粗了。不过,他没有下重手,就是轻轻敲一下罢了,方才语气之所以会那麽压抑,没有特殊的原因,纯粹就是因为他在忍着不动手而已,谁叫夥伴性子这麽胆小。
『停下来了……?』
被敲了一记,殿契终於知道要冷静了,他捂着脑袋查看起周围的状况,空间的扭曲已经停止了,但一切看起来都不太对劲,彷佛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焦黑的草皮、树木和悬崖的峭壁都消失了,变成一个窄小的空间。
小向的头顶离天花板不到十公分,他只要一跳就会撞上去,感觉就不是替人类设计的格局,而周围有许多拉杆和按钮,这些设备的操作者居然是三只大宇怪,牠们各自掌控一部分面板,彼此忙上忙下,完全无视站在牠们身後的入侵者。
『那不是大宇怪吗?!难道是刚刚倒在地上的那两只和……翼君身边的那只?牠们原来是同伴!』
小向尝试伸出自己的手去触碰大宇怪,结果手掌竟然直接穿过大宇怪的身体,不光是这点,就是开口大喊或是在牠们面前挤眉弄眼,大宇怪们都视若无睹。
眼前的画面说不定只是幻象,他沉思着,这是大宇怪们的回忆,而制造出这场幻境的天然鸟之所以让他们看这些,是想请他们做些什麽?
空间正前方有一面巨大的玻璃,透过外头蔚蓝的天空与看似玩具模型的城市,两人马上就知道自己可能正待在那个原本已经化做焦炭的物体里,这个物体能在空中飞行,但它俨然不是一般的飞机,再加上室内的景象比较贴近科幻故事中关於飞碟的叙述。
『小殿契,你听我说……』
小向把自己目前猜到的部分都解释了一遍,这些细节要看出来很容易,但等殿契自己得出结论,这部飞碟差不多都要坠毁了。
既然这是回忆,那一定对应着已经发生的事实。现实中,这部飞碟已经被毁掉了,再过不久,大宇怪们肯定会遇到一场灾难,幸好这只是幻象而已,所以他和殿契并不会受到实际的影响,只是少年可能又会被吓到一次了。
『你的意思是、天然鸟是想要告诉我们什麽?』
『可能是吧。』
飞碟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还是由大宇怪们驾驶?殿契想不透这其中的奥秘,自己不是在参与科幻电影的拍摄吧,帮忙饰演那种没看过高科技的路人角色。
大宇怪们不时就会面对面,三色的手指不断闪烁,似乎是在对谈。撇除挑战常识的部分,一切都还算正常,直到飞碟失速往地面冲去为止,就跟小向预测的一样,飞碟马上就要坠落了。
两人感受不到摇晃,但从玻璃看出去的画面还是过於惊悚,殿契将波加抱在怀里并躲在小向身後,飞碟是被突如其来的石块击落的,附近有训练家在对战,不慎波及到牠们的飞行,其中一只大宇怪从石块砸出的大洞摔了出去,其他两只则是在坠落後才被弹至外头,直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那就是他们两个来到这里所看见的景象,然而,一开始先飞出去的大宇怪不知道怎麽样了呢?牠又是如何和翼君扯上关系的?
殿契才刚这麽想,画面就转换至另一边了,摔出去的大宇怪坠落在离同伴很远的地方,大宇怪仰躺在地面上,牠茫然的看着天空,还在为自己的坠落感到诧异,以及不解。
这个时候,天空传来了一阵轰隆轰隆的声响,飞机从森林的上空飞过,那架飞机上挂着一条十分眼熟的彩色布条,所以他们马上就猜到那名飞行员是谁了,只见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最後在一处树木较不茂密的空地降落。
翼君在几分钟後出现了,他从两人面前跑过,因为是过去的影像,男子也看不见他们,他半跪在大宇怪身边,也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对他有没有敌意,伸手就将大宇怪扶起。
「我看到你掉了下来,天啊!你受了好重的伤,走、我送你去神奇宝贝中心!」看见大宇怪满身泥泞和伤痕,翼君看起来很担忧的样子,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受伤的神奇宝贝,他直接扛起大宇怪跑向自己的飞机。
『我们是不是该追上去?』殿契小声的问了一句,即使翼君看不见他们,他还是下意识的躲避对方。
『啊?不追就出不去喔。』小向回应的理所当然,彷佛少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儿可是别人制造的幻境,能出去早就消散了,反之,没回到原来的地方就代表看得还不够。
『咦?!那我们得快点追上去才行!』
把波加推上肩头,殿契拔腿追了上去,小向耸了耸肩,快步跟上擅自起跑的少年,他刚刚其实想告诉殿契根本不需要跑,只要想着到目的地就好了,又不是真实世界,但夥伴想都没想就开跑了,他只能乖乖跟上。
☆
「不会有事的,乔伊小姐会治疗你的伤口,你很快就会好的。」
两人一路追到了神奇宝贝中心,翼君站在大宇怪的病床旁边,这张小床等等就会被吉利蛋推进手术室,他的勉励是对着大宇怪说的,後者一下看着自己被男子紧握的手,一会儿又紧紧盯着翼君看,手指不断散发着三色的光芒,看得出来牠很紧张。
在大宇怪被推走之後,男子就一直在大厅走来走去,他看起来非常焦虑,最後被乔伊小姐劝到一旁的沙发区去等待。
『翼君这麽关心大宇怪,但之後却不记得了,有什麽原因导致他忘记自己和大宇怪认识呢……』
看得出来殿契非常用力的思考着,小向见他那麽努力,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他这次没有开口给予提示,答案早就出现过了,就不知道对方记不记得。
趁着殿契在沉思,他习惯性的整理起已知情报。说起大宇怪,之前在机库第一次见到时,图监就显示过了,牠能使用幻象能量操纵对方的大脑,用不同的影像取代记忆中的影像,如果是为了不惹上麻烦而消除翼君的记忆是合情合理的。
再来,恢复完全的大宇怪还继续留在安彩镇的理由为何?照之前的状况来看,无非是为了彩色的布条,而不是想对翼君或是镇民不利。
人类很容易就能猜到理由,也能够接受这种微小慾望的存在,但神奇宝贝的思想不一定和人类站在同一阵线,说不定还完全相佐。看到同伴跟人类走在一起,其余两只大宇怪会怎麽想?如果是认为同伴有难,那就不是纯沟通能解决的问题了,安彩镇可能会被破坏。
『小向、小向!你在发呆吗?』
『怎麽啦?』小向回过神,这才发现殿契已经揪着自己的衣服晃了半分钟了,他眨了眨金眸,疑惑的问道。
『刚才一瞬间跳了几个小时,大宇怪已经被治好了,现在翼君正要和牠一起出去呢!』
两人跟着男子背後走出神奇宝贝中心,看着翼君再次坐上飞机的驾驶座,殿契学乖了,即使不知道可以靠意念瞬间移动,他这次至少懂得让小向放出风速狗代步。
翼君将大宇怪送回後者坠落的地方,殿契和小向就躲在一边偷看,男子似乎还是很不放心,他拉着大宇怪叮咛诸多事项,直到把脑中能想到的事情都说过一遍之後,他才不舍的放开手。
「之後要小心一点,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啊,告诉我姐姐可不可以?」
虽然翼君没有恶意,但是大宇怪一听到他要告诉其他人便紧张了起来,手指开始闪烁着光芒,而看见那些光芒的翼君马上昏了过去。
『翼君?!』殿契吓得跑过去查看,但他碰不到男子的身体,只能蹲在对方身边乾焦急,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没有外伤,不用紧张啦,这也不是真的。』
小向好言安慰了几句,这样的过程几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估计翼君再过一会儿就会醒了,醒来之後会忘了跟大宇怪的相遇,而接下来就没有继续观看的意义了,这场幻境已经到了尾声。
☆
「终於回来了!」再次经历空间扭曲已经不会再感到害怕了,看见相对熟悉的景色,少年的语气明显上扬了。「接下来就要去找翼君了吧?不知道他人现在待在哪里,不快点找到他就糟糕了。」
大宇怪既然没跟同伴会合,那一定就还躲在翼君的附近,殿契马上就想到了这点,而且他们有风速狗,只要没有意外就十拿九稳了。
「小殿契,这趟你得一个人去。」小向将风速狗的宝贝球交到少年的手中,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就好像这件事一点都不严重,毕竟比起他晚点要做的事情,殿契的任务轻松很多。
「为什麽……?」殿契疑惑的看着小向,他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就只是询问了一句。
「如果地上这两个家伙醒了之後,我们还没回来,那可就不妙了吧。」青年端出其他的宝贝球,然後笑着对少年说道。「我在这里挡着牠们,另一边就交给你们了,小殿契、小波加。」
听见小向指派任务给他,殿契绷起小脸,看起来很感动的样子,一连往小向靠近了好几步,逼得後者不断後退,这麽热情实在让人招架不住。而且,不就是分工合作而已吗?青年不解的想着。
「干、干嘛?」
「没有!我要走罗,波加过来!」殿契露出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跑走了,波加则是小跑步跟上主人。
小向象徵性的挥了挥手,随後就转身面对两只倒地的大宇怪了,金眸眯起,他从刚才就一直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盯着他看,他暗暗的勾起嘴角。
「好了,跟我玩玩吧。」
和夥伴分开後,殿契快速的往安彩镇前进,传说神奇宝贝——风速狗踏着轻快的脚步奔跑着,狂风显然无法对牠造成影响,但对少年和波加就不是这麽一回事了。
殿契紧抓着占满整个视线的米白色鬃毛,他心里很怕自己会不小心因为颠簸而把风速狗的毛扯下来,幸好他胡思乱想的所有可能性都没有发生。
「波、波加!」波加原本坐在风速狗的头上,结果一晃眼就失去平衡往後跌了,牠顺着风速狗背後的线条翻了好几圈,最後滚到了主人胸前,双眼都变成漩涡了。「波加曼……」
「你乖乖的坐好,飞走就糟糕了啦……呜啊啊!」
担心波加的殿契空出一只手抱住牠,但差一点也跟着一起飞出去,他心有余悸的靠着风速狗的颈子压压惊,如果被小向知道了,他一定会被笑话的。
安彩镇的街道上满是路人和神奇宝贝在行走,要在这茫茫人海中寻找翼君实在太困难了,殿契抬起头看着天空,眼睛花了几秒才稍微适应了刺眼的阳光,翱翔於天际的飞机不再有彩色布料的影子,毕竟布条已经送给大宇怪了,从天空找也不是好主意。
「怎麽办啊,波加……我们不知道翼君会在哪里。」
是在机房,亦或是在咖啡厅,还是在道馆里面呢?殿契首先带着波加往最近的咖啡厅走去,路上的训练家一看到他,视线就会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有时候还会不小心对到眼,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前进的脚步加快不少。
「大家一直看着我,波加,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波加波加!」
波加偏头看着主人,虽然牠也有一样的感觉,但牠还蛮享受这种受人注目的感觉,就像是大明星一样。
想着想着,牠的眼前闪过了一丝熟悉的颜色,波加猛然跳起,圆滚滚又坚硬无比的脑袋直接撞上少年的後背,殿契哀号了一声,他们一人一神奇宝贝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摔在地板上,要说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哎呀,这不是殿契吗?」
殿契一手抚着背,一面抬起头看向出声的人,淡蓝色的发丝在微风中飘逸,羽君站在他们的面前,她好心的伸出手让少年借力站起身子。
「羽君小姐,你知道翼君在哪里吗?我们有急事找他!」
「嗯?他就在道馆二楼的房间里,二楼是我和他的私人区域,跟柜台说一声就能上楼了。」羽君虽然很疑惑,但还是先报出了弟弟的位置,因为殿契看起来真的很着急,当她一说完,後者就急忙地跑走了。「啊……都还没跟我说发生什麽事呢。算了,晚点再问问翼吧。」
一进入道馆大门就能看到建在角落的楼梯,他们顺着楼梯上楼就到达了羽君口中的「私人区域」,那是一个很安静的空间,狭窄的走道约两人并肩那麽宽,放眼望去只有两道门,然而,这两扇门扉无论是尺寸、款式或颜色都一模一样,一点监别度都没有,殿契和波加完全看不出哪间是翼君的房间。
「波加!」波加指着离他们最近的门,看起来是想让主人开那扇门,牠非常有自信告诉少年那就是翼君的房间。
「请、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少年扬声问了一句,随後他敲了敲门,清脆的声音在空间中显得特别响亮,可是门板後头没有人回应,他犹豫了几秒便鼓起勇气扭开门把。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朝思暮想的男子居然从另一扇门後方走了出来,翼君正巧撞见了殿契火速关上羽君房门的那一幕。
「殿契,你怎麽会到这里来啊。」他一边憋着笑,一边走上前搭话,见殿契彷若世界崩塌的表情,他直接笑了出来,笑得张扬。「哈哈哈,你也觉得这房间跟姐姐的外在形象不搭吧?」
「太、太太可爱了!不、我是说,我什麽都没看到!」殿契下意识的回答了翼君的问题,但随後又想到自己居然偷看了女性的房间,要是被羽君知道了,一定会被骂的,所以他连忙否认前一秒说出口的评语,虽然来不及了。
「我不会说出去啦,来我这吧!姐姐刚有跟我联络,说你在找我。」
让少年进了自己的房间,翼君请人坐在办公椅上,他的房间内放满了各种飞机的产品,从玩具到真实的部件都有,虽然桌面上乱糟糟的,但其他地方都还算整齐,一些地方可以看出整理过的痕迹,说不定是翼君方才趁乱收拾的。
「急着找我是有什麽事?」
殿契把在咖啡厅外遇到天然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翼君越听表情就越诡异,他似乎觉得这段故事太过虚幻,但他看起来也不是完全不信的样子,因为故事中有一些细节和他的状况是吻合的,而大宇怪……现在好像真的还在附近,虽然牠藏起了身影就是了。
「总之,情况我明白了。简单来说,为了安彩镇的安危,我们得把大宇怪送回去,是这样吧。」翼君一屁股坐在床上,他问了殿契一句,见少年点头,他沉思了好半晌,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能详细的告诉我,那个飞碟损伤的范围如何吗?」
「耶?」殿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疑惑的回想自己经历的画面,藉以回答男子的问题,但单凭一个外行人讲不出什麽重要的资讯。「呃……就是被打出了一个大洞,外表全被火花烧焦了,不过,内部倒是没那麽糟。」
「听起来还能修,我去准备一些东西,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翼君听了之後又是一阵沉默,他站起身并从桌面的杂物堆中抽出一张纸,拿笔在上头写了好几行字,接着便转身打算走出房间。
「等等!翼君,你想要修飞碟?!」
少年连忙叫住了兴冲冲的男子,就算後者对机械有一定的维修能力,但像飞碟那种不符合常理的东西还是没办法轻易抢救吧?更何况除了把大宇怪送回去,他没想到男子竟然还想要帮忙修理牠们的交通工具。
「虽然我没什麽把握,但如果飞碟报废了不是很可怜吗?飞机就像我的家一样,若不是没办法,我都想睡在上面了,飞碟对牠们来说一定也这麽重要,我不想让牠们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