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之洗好澡从浴室出来，又看见了一个多小时前进门时看见的背影，只是这一回，周奂阅读的位置换成了书桌前。
「周奂，你在看什麽？」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朝他走去，眉眼间尽是不解。
最近学校的期中考是快到了没错，但这男人既没注册也没选课，有必要在半夜一点的时候还继续拿着书苦读吗？
「刑法总则。」周奂淡答，在她走到身边时将书反盖於桌面，转动椅子面向她，而後伸手，将她拉到腿上安坐，接手了她擦拭头发的动作。
「刑法总则？」顾怀之低呼了声，连忙将视线投向桌上的书本，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对法律人而言都十分眼熟的蓝白书皮，明亮的水眸瞬间染上了不可思议。
这男人不是说对刑法没兴趣吗？怎麽突然想到要看刑法总则了？
「你怎麽突然看起刑法总则了？」她回过头低眸看着他，柳眉微蹙着困惑。
「想多了解你一点。」周奂依旧面无表情，语调如常无温，话说完便自椅子上起身，转而让她坐在椅子上，从浴室里拿了吹风机回来，开始替她吹头发。
这男人又冷着一张脸说情话了。
顾怀之抿着笑，眼角弯如弦月。
等他将她那头长发吹整完毕，关上电源准备收綑电线时，她伸手抱住了他，撒娇似地在他腹前蹭了两蹭，甜笑着道：「周奂，谢谢你。」
他明明不喜欢刑法，却为了她特地买了教科书回来看，还说是为了多了解她一些，即便始终摆着一张冰块脸，还是挺让人感动的。
「嗯。」他低应，侧着身继续收线。
眼角余光看见他把电线收好，顾怀之松开手，在他转身往浴室走去时，略微昂高声调抛出热情相授的邀约：「那你看到现在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哦！」
放好吹风机，周奂走回房里，神情漠然，「暂时没有。」
「……」
这男人可以再不解风情一点。
顾怀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椅子转回面向书桌，拿起摆在桌上的刑法总则，往前翻了几页，看见了不少以铅笔誊写圈注的笔记。
看起来是挺会抓重点的。
但自学哪有人教学得快呢？
放下课本，顾怀之又将椅子转向他，勾起笑甜甜地问：「周奂，你不考虑星期二早上回来听我的课吗？」
正在衣柜前拿睡衣的男人头也没回，拿好衣裤後丢了一句「我去洗澡」就走了。
顾怀之：「……」
她是教得有多糟？需要他鄙视成这样？
自尊心受创的女人扁了扁嘴，自讨没趣地转回书桌前，又随意地翻了几页，却意外看见了整页内容被画上大叉的笔迹，那两条长横力透纸背，碳迹的最後几乎是把纸张给划破了口。
她愣了眼，仔细一看，那页的标题正是应报理论。
「……」
又是应报理论……
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在课堂上提到应报理论时，那抹出现在周奂眼底的晦暗，那幽暗无明的黑像是沉淀了千年的怨，深似幽谷，沉如严渊，只要稍加探究，就将尽噬其中。
为什麽周奂会对应报理论有着这麽深的仇怼？
他消失的那几年，究竟经历了什麽？
顾怀之又重新将书本里的内容读了几遍，尝试自那些她已经习以为常的文字里咀嚼出一丁点的线索，却还是没能察觉任何怪异之处。
为什麽？究竟是哪一段叙述出了问题？
耳边忽然传来浴室门锁开启的声响，她立刻想起徐俊说过周奂不喜欢旁人打探的事，连忙将页数翻回了他原先停留之处，再把书盖回桌上，然後拿起摆在他桌上充电的手机点开社群软体佯装在刷动态。
周奂进房後就朝她走去，垂眸瞥了眼萤幕画面，见她不是在处理公事便将手机抽起放回桌上，弯身把人自椅子上抱起，放到了床上。
顾怀之已经很习惯每回在睡前滑限时动态就会被他强制物理离线，掀开棉被窝了进去，然後在他躺上床後偎上他臂膀。
周奂不玩社群软体，Facebook、Instagram、Twitter这类社群网路的帐号他一个都没有，然後他也不是很喜欢她玩这些东西，所以每回发现她睡前在滑动态或看贴文的时候，十次有九次他会直接把手机抽走，然後把她抱上床，要她早点睡觉。
至於那少少的一次，是她透过脸书的连结在看新闻或与法律相关的内容。
徐俊说，在她出现之前，周奂连通讯软体的帐号也没有，每次和他联络不是打电话就是传简讯，即便开始使用通讯软体，一则讯息传过去，最快回覆都是四、五个小时之後，比古代的飞鸽传书还没效率，简直难找的要死。
可那个四、五个小时才愿意回覆别人讯息的周奂，对於她传过去的讯息总是很快就已读然後给出回覆，即使每次的回应都是惜字如金，也从没让她等超过一个小时。
这个男人生活的方式一点也不像是数位时代里的人，通讯录里不超过二十个号码，有一半以上都是酒商，手机里也没有下载太多的软体，连游戏也不玩，无现金时代推行的各种行动支付他也不用，每次结帐都是用现金，然後索取纸本发票。
周奂的生活很简单，每天的作息模式几乎都是固定的，他有早起晨跑运动的习惯，但如果周末她在他家过夜的话，他会陪她睡得晚一些，七点的时候出门去替她买早餐。
他的生活似乎没有什麽娱乐，不看电视也不看电影，上一回她心血来潮想和他一起看电影，问了他喜欢什麽样类型的片子，他却反问她有什麽类型，她举了众所皆知的Marvel和D.C.的各种英雄电影，他只说他听过这些名字，她问他总知道哈利波特和J.K.Rowling吧，他直接皱着眉送她三个问号。
於是乎，那一个晚上，她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在跟他介绍HarryPotter的故事背景和人物关系，还顺道和他说环球影城有HarryPotter的主题乐园，开幕至今吸引了数千万的观光人潮，她在美国念书时曾去过一次，一直想再去第二次却苦无机会。
两个小时後，他面无表情地说：「世界上没有魔法。」
多麽简单粗暴又没浪漫情怀的结论，说出去怕是要气死世界各地的影迷。
但她还没放弃，锲而不舍地打算每个周末都拉着他一集一集看，这周轮到第三集了。
「周奂，明天要陪我看HarryPotter第三集哦。」
「嗯。」
周奂其实不懂这女人为什麽老爱看这种虚幻不实的妄想片，但只要她喜欢，他就愿意陪着看，即使他看了两集还是没搞懂Gryffindor和Slytherin两个学院到底有什麽天大仇恨，也没能分辨那几个在他眼中长相毫无差别的人物到底谁是谁，还有那怎麽听怎麽怪的咒语到底在讲些什麽。
「你还记得第三集叫什麽吗？」顾怀之一边寻找舒适的姿势，一边抽考。
「PrisonerofAzkaban.」
上一回她念了一遍，他就记起来了，但天晓得Azkaban是什麽？
他倒是知道墨西哥的Aztec古文明。
听见他回答正确且完全没有犹豫，女人满意地勾了勾唇，脸颊轻蹭了他几下，这才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她又想到什麽似地轻喊了声：「周奂。」
「嗯。」
「第四集呢？」
「GobletofFire.」
「第五集？」
「OrderofthePhoenix.」不等她再问，男人一口气作答：「Half-BloodPrince,DeathlyHallows.」
算他有用心。
顾怀之扬起脸，笑着吻了吻他作为奖赏，又重新躺回他怀里。
「等看完HarryPotter，我们再来看TheLordoftheRings。」
男人皱了下眼，眸光无奈，却还是应和：「嗯。」
「还是你想看Avengers？但我比较喜欢Batman……不然看美剧好了，GameofThrones总共有八季，一个礼拜看两集的话，可以看好几个月。」
「……」
到底哪来这麽多东西可以看？
「我睡了。」他伸手搂了搂她，委婉地表达希望她安静的意思。
「CriminalMinds和NCIS也不错，拍得满好的，还可以顺道学犯罪心理学和监识科学。」怀里的女人不理他，继续喋喋不休。
周奂：「……」
这女人让不让睡？
「还是我们来看韩剧？最近方教授推荐了我一部玄彬和那个谁演的……」
「顾怀之，睡觉。」
「昨天下课听同学们在讨论，最近有几部台剧也满好看的，像是那个什麽……」某人打定主意要吵他，思索的闷音拉得老长。
周奂沉了口气，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那片没个安静的唇，强制静音。
唇舌被胡绞蛮缠了好一会才被放开，被吻得意乱情迷的顾怀之脑袋还在泛懵，就听见男人沉冷无比的警告自头顶传来。
「再说一个字，今晚就不用睡了。」男人以拇指轻摁着她的下唇，给予充足警告。
「……」
好诱人的惩罚，她该说话吗？
说吧？
顾怀之咽了下喉，才正要张口，一道冰刃自邃深的眸里投射而来。
「……」
还是别说好了，否则她明天大概不用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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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有的电影和影集我通通没看过，基本上写的时候跟周奂一样困惑^_^
此外，从现在开始，顾怀之正名为：顾・聒噪鬼・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