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芃这个人,没什麽缺点,就是缺点爱。她的人生里没有什麽伟大的生平事蹟,至少在她活到十八岁的日子里,据她所知,完全没有。
她的生日在七月,和方玥森同天,标准的巨蟹女。方玥森老是说她很母系,简直随了巨蟹座的所有人格特质,林芃每一次都笑着点头,指着方玥森那把喂向简诚人的汤匙,说你也是。
她总是在想,巨蟹座明明是市调「最想嫁/娶星座」排行榜第一名,为什麽她都十八岁了,还没有任何被人爱过的痕迹?
她不相信什麽飞鸿踏雪,也不相信什麽「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这种美而脱俗的词句套用在任何爱情上,喜欢一个人,总会希望自己能在她身上留下什麽难以抹灭的痕迹,不管是回忆,还是别的什麽。
不过,比起不相信那些东西,最让她绝望的,就是她比谁都还要坚信:
她林芃,
单身活该。
以至於明日是她和方玥森的十八岁生日大寿,简诚人夸下海口,说要给方玥森办一场永世难忘的生日派对。
简诚人:「啊我都忘了那天也是你的生日,林芃你要不要也顺便庆祝一下?」
顺便庆祝一下?
庆祝一下?
一下?
林芃:「去你的,我不去。」
她忘了生日派对的地点在简诚人他家,那个偏僻到很适合塞千万豪宅的小巷,简诚人肯定会邀请他的一帮兄弟来帮忙,他的那帮兄弟里也肯定有刘茗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林芃,单身活该。
不过,身为方玥森的挚友,她依然要尽她「朋友」的身分,去帮方玥森庆生。
於是,她关了所有社群软体的生日通知,当她生日被狗啃了,她没有十八岁生日这一回事。在当天中午十二点上了简诚人他老妈的BMW,驾驶是简诚人无误。
林芃这次坐上了後座,一进去就说:「今天别cue我生日,我已经绝望了,我不要过十八岁。」说完才意识到,这台BMW上除了简诚人以外,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刘茗。
刘茗的眼睛往後照镜瞥了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刷他的手机。
简诚人明白林芃此时的惊愕与措手不及,自己主动解释道:「刘茗昨天去考机车,还是没过,第六次了。」
「第七次.」刘茗冷声道。
……
人家都把你次数说小了你就将就啊,七次机车没过不是很丢人的事吗?
「随便啦。」简诚人摆摆手,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随着车上放的无名乐团音乐拍打节奏,「说好了,晚上六点我要去接她,她今天去考驾照了,六个小时的时间够布置了吧?」
林芃:「你没有要烤蛋糕的话就够。」
刘茗:「同意。」
……
简诚人:「总之啊,给我好好表现嘿~」
那笑容和语气,对车上的林芃和刘茗简直是至高无上的讽刺。林芃翻了白眼并且骂了脏话,刘茗说了靠北喔吵三小。
简诚人也不是傻子,明白这两人的关系自毕业典礼结束後,比陌生人还不如,能这样一搭一唱也全是因为自己。不过,他乐在其中。
林芃往耳朵塞下了耳机,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今天不是她的日子,她没有那个命,去过一个永生难忘的十八岁生日。不过就是一年生日没特别过而已,用不着悲伤地不能自己。
她望向那个边开车边狂喜的简诚人,再看向已放弃挣扎的刘茗,心里默默将简诚人绑架,打了通电话给方玥森,要求她在二十四小时内交出五百万的钜额赎金,否则简诚人的人和车将会同归於尽。
够了。
去你的十八岁生日。
—
时间轴倒回了毕业典礼当天,林芃停滞步伐的那一刻。
林芃将脑中说了八百次的告白在短短几秒内又绕了两百次,她给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心理建设,可是,真的提花上阵时,她还是怕得不行。
她告诉自己,反正以後不会再见面了说什麽也没关系反正以後不会再见面了说什麽也没关系反正以後不会再见面了说什麽也没关系……
她後悔了,现在拿着搅拌棒和搅拌缸的她,突然想掐死当时的自己。
林芃:「不对,简诚人。」
简诚人:「蛤?」
林芃:「你不是说你没有要做蛋糕吗?」
刘茗:「他没说。」
……
林芃将蛋糕糊放进模子里烤,已经是三点的事情了。
「三个小时出炉冷却装饰,还有场地布置,简诚人,你好会啊。」
简诚人哈哈笑,说:「不,我不会。」
他引着林芃和刘茗到娱乐室──就是简诚人家专门娱乐用的房间,有KTV有麻将,还有独立一间洗手间在里头。要什麽有什麽,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如此地朴实无华。
打开门,里面的吵杂声突然冲进了三人的耳朵里,只见一群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活像要去面试的一群同班男同学们,正在挂只写着「生快」二字的红旗,还绑了不少骚包的粉色爱心气球在周围飘。
林芃越看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不是,穿什麽西装?」
语毕,她还瞄了眼刘茗,发现对方也同样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简诚人道:「哦,我忘了跟你们说,但我在群组讲了,今晚的派对,全部人都要穿正装。」
林芃这才想起什麽,拿出她的手机,看见通知栏里有个「诚人之美邀请你加入『第十八届森林系毕联会』」。
林芃:「你取这什麽怪名字?我还以为你智障。」
简诚人:「你才智障,我以为你能理解其中的玄机欸。」
林芃:「什麽玄机?」
简诚人:「十八、森林、毕业暗指成年啊。」
刘茗:「我不懂。我也以为,你智障。」
……
简诚人:「我有什麽办法,森森会看我手机啊。」
全体西装男:「森~森~」
……
後来,简诚人将林芃和刘茗带到了他们家二楼的更衣间,把一件他哥的西装和他妹的黑色长裙各自扔给他俩,自己则做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像是新人去试婚纱,他是以友人的身分在一旁陪同。
林芃的尺寸是刚好,但刘茗就不是了,他身高一米八五,穿一米八的西装会显得比较紧绷,但也算是挺合身的了。
绑好头发,换上皮鞋,打上领带,两人几乎是同时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行啊,这套是我全家一起买的,全家整套的那种,但我今天不是穿这套。想说刚好可以给你们穿。」简诚人有些欣慰地笑道,「太适合了。」
黑色长裙的长袖子是贴着手臂的,镂空的设计看起来特别高贵又不脱俗,林芃从未穿过这样如此正式的礼服。她还换了发型,绑了两条辫子,再用公主头的绑法将其绑成一束,最後用离子夹将肩下的头发稍微烫卷。
没办法,更衣间里头的工具给的太足够,让她忍不住想动手玩两下。
或是说。
这里有什麽重要的人,值得她这样花心思去打扮自己。
简诚人简单交代几句後,就去接方玥森了。蛋糕早已给他家里的煮饭阿姨照看,装饰蛋糕的工作也是由阿姨负责。刘茗和林芃在更衣室的门前大眼瞪小眼,双双默契的很,没说半句话就一起走下楼,去娱乐室等待方玥森的到来。
在这特别的日子,林芃明白,简诚人对她还是有那麽一点点的亏欠,毕竟,他早已向今天要来帮忙的朋友宣告了,今天的所有都是为方玥森设计的,要是再多个林芃,大家肯定会觉得奇怪。
虽然大家彼此都认识了三年,但自己的男友给自己办的生日派对,要是有别的人要跟自己共享喜悦,就算对象是自己很要好的朋友,她相信方玥森也是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闷在心里头。
所以,林芃在些许气愤之余,还是能理解简诚人的所有作为。不过,她还是有些遗憾。
她抬头,看向正在电视机面前调整领带的刘茗,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刘茗的手停顿了下,过了几秒,又开始调整起自己的领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