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他推开房门，看见妈妈在哭泣时，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或许是因为记忆中跟妈妈相处的日子实在太少了，他试着轻拍她的背，却换来她歇斯底里的拳打脚踢。
再之後她便又会抱着他道歉：「朝阳，妈妈对不起你。」
而他总会安慰她说没关系，只是这样的情况一天一天加剧、变质。
「朝阳你要比阿夕更优秀才行，要让他们後悔才行。」妈妈总这样说。
「我会的。」他低声回着。
他以为只要他这样说，妈妈就会安心一点，直到他看见妈妈在洗手槽边，拿着水果刀一刀一刀划破自己的手腕时，他才知道那些话有多无力。
「妈，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他颤抖着手，抢过她手上的刀子。
「没有用的。」妈妈的泪水混杂着鲜血，滴滴落在他的衣袖上。
「不会的，你只是生病了，生病看医生就会好的。」他哑着声音，用手按住她的伤口。
「朝阳，医生帮不了我，能帮我的只有你。」妈妈紧紧揪住他的手，眼底是深深的偏执：「既然星娱没有回覆你，你就把Demo投到别的公司吧？你不要再等了，我也等不了了。」
他看着她执着的眼神，最终将心里那缕私心埋藏起来，点头说好。
收到Demo後的两天，珑和传播打电话给他，说他们愿意签他，合约要到公司详谈，问他有没有什麽要求，他说有，那就是越快出专辑越好。
他跟珑和签了十年，公司派给他的经纪人也算有商业头脑和眼光，两人敲定所有细项後很快出了第一张专辑。
属於他的第一张专辑，虽然仓促，但每一首都是他亲手写下的，专辑如预想中没有大卖，但打开了一点市场和知名度，粉丝专页也有了一群小粉丝。
然後他接到阿夕的电话。
「哥，嗨，好久不见。」
「阿夕。」
「我听说你出专辑了，挺不错的啊。」
「谢谢，你什麽时候回来？有空来看妈，她很想你。」
「啊？不用了吧，我没打算回去啊，只是看到消息觉得很不可思议才来问问你。」
「······那你打给妈吧，跟她说说话也好。」
「好麻烦啊。」
「阿夕，拜托你。」
「好啦好啦。」
他本想妈妈这几天状况好很多了，接到阿夕的电话应该会更高兴，可等他在公司忙完宣传，回到家中，看到的却是满地鲜血的浴室，和倒在浴缸里的妈妈。
淹满地板的水流，流淌着鲜红的颜色，打湿他的脚踝，那股凉意从脚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口。
「妈······」他以为他唤出口了，却发现自己的嘴只是无声地张了张。
他往前走了几步，一阵晕眩感让他失重，跌跌撞撞地摔在浴缸旁，池子里的水依旧温热，然而触手所及的妈妈的手已苍白无色、冰冷如霜。
「嗡嗡嗡——」
电话响起的声音，让顾朝阳瞬间从梦里清醒，他很快伸手去摸床头柜，然後接通电话。
「顾哥，我快到了喔，你准备一下。」徐正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什麽？」他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
「什麽什麽？今天要回诊啊？你忘了？」徐正梁似乎很惊讶。
「······我记得，只是我最近好很多了。」顾朝阳用手按着额角轻揉。
「好多了还是要去啊，医生说一定要定时回诊！而且还要回去拿药啊，你总得吃药吧？」
「药还有。」
「那也快吃完了啊······顾哥，你有按时吃药吧？」徐正梁有些怀疑地问着。
顾朝阳把头往床头一靠，只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在楼下等我一下。」
电话挂断後，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顾朝阳轻轻闭上眼睛，想压下胸口的翻滚。
没过多久，手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他下意识低头去看，画面上跳出一则讯息：『罗宋小仙女：我下飞机了。』
讯息霎时平复了他的焦躁，他将手中彷佛带着热度的文字，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掩过窒息般的疼痛。
过了很久後，他才放下手机，下床梳洗。
＊
宋晓萱回国第一件事就是上健身房，为求在拍摄时呈现最完美的状态，她的私人教练也开启了严师模式，把她上周漏掉的一次补回来。
Unlimited这次的产品除了冲浪装备跟攀岩装备外，同时还推出滑雪装备，不过因为经费问题，这次滑雪系列的拍摄没有在日程内，加上国内滑雪并不盛行，除非之後宋晓萱代言效果不错，品牌才会考虑让宋晓萱增加拍摄。
拍摄订在周日到周二共三天，因这三天行程跟Elisa的广告档期撞期，所以宋晓萱客气地让裴澈不用来她这里了。
第一天棚拍就是不停地换装拍照，宋晓萱不记得自己换了几套防磨防寒衣，只记得凯莉装得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很欠揍。
「我们家萱萱身材真好。」凯莉感叹地摸了她的腰一把。
「你再这样我要收钱了啊。」宋晓萱挑眉，拿着水瓶喝了一口。
「收什麽钱！养成这样难道我没有功劳吗？我妈没有功劳吗？」凯莉说着又去摸她露出来的腿：「我明明都用跟你一样的保养品，为什麽你就是比较白？」
「这叫天生丽质。」宋晓萱拍开凯莉的咸猪手，然後回去继续拍摄。
这次宋晓萱代言还推出了一款专属冲浪脚绳，活动期间只要购买达一定金额，就能获得一个上头有漂亮红色图腾，宋晓萱款的限定脚绳。
今天拍摄时，就送了五个实体脚绳来现场，宋晓萱看了爱不释手，最後凹了三个走。
拍摄持续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结束，宋晓萱累得倒头就想睡，但还是被凯莉挖起来强迫卸妆洗澡。
等凯莉终於放过她，让她一个人在房里享受清净时，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宋晓萱躺在床上打开搁置了一整天的手机，两眼无神地把今天的讯息一则一则看过去，把需要回覆的回了，最後才打开跟顾朝阳的聊天对话。
『罗宋小仙女：你今天没付钱给电台？』
『顾朝阳：······？』
『罗宋小仙女：广播上都是一堆口水歌。』
她其实没听，就是胡诌的。
『顾朝阳：想听什麽？』
『罗宋小仙女：《伤心酒店》。』
顾朝阳隔了很久，才打电话过来，宋晓萱开了扩音放在枕头旁。
「我闽南语很烂。」他第一句话就这麽说。
「我知道啊。」宋晓萱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换一首？」顾朝阳商量着道。
「不要。」她果断拒绝。
於是顾朝阳磕磕绊绊地把那首歌唱了一遍，还被宋晓萱不时纠正他的发音，嘲笑了好几遍，才终於结束了痛苦的点歌环节。
心情舒畅後，宋晓萱本打算无情地直接挂电话，但顾朝阳自然地接着问了句：「今天很累？」
姑且是逗她开心了，宋晓萱勉为其难地开金口：「嗯，拍了十二个小时，脚很痛。」
「······那去泡泡热水，或是按摩一下。」顾朝阳的声音带着些许心疼：「明天要是还痛就贴药布。」
听着顾朝阳关心的话，宋晓萱放在结束键上的手指又移开了，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侧躺在枕上对着手机道：「刚刚已经贴过休足了，但明天还要拍，估计没什麽用。」
「明天也是棚拍？」
「不是，明天要去冲浪呢。」
「冲浪？你会冲浪？」
「学过啊，很意外吗？」
「嗯。」他的声音如羽毛般划过，低低地传进她耳里：「就是觉得，我错过了你好多事。」
宋晓萱哑然，指尖在手机边轻抚，心想，她何尝不是错过了他很多事呢？
似乎感觉到她的沉默，顾朝阳很快换了话题：「张导今天打给我了。」
「嗯？」宋晓萱应了一声。
「预告片初剪出来了，因为要跟主题曲的MV一起制作，所以讨论了一下。」
「嗯。」
「张导说想在主题曲MV後面加个彩蛋，但这就要额外拍摄，可能要徵询你的意见······」
他轻轻说着，而她静静听着，独属他的柔和嗓音里，有令人安心的平稳。
宋晓萱没想到自己就这麽睡着了，或许是她实在太累，也或许是他的声音让人太过放松，她彷佛做了一个在云朵上睡觉的少女般的梦，而等她再次睁眼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她揉着眼睛，把视线从床边的时钟收回，想起自己还没设今天拍摄的闹钟，便伸手去拿在枕头边的手机。
她的指尖在碰到前，萤幕便先感应到她的动作，画面上的语音通话瞬间亮起，宋晓萱微微一顿，瞪着那显示着已经五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间。
她停住好几秒，然後傻乎乎地开口：「顾朝阳？」
电话那头，是他依旧沉稳而温柔的声音：「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