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退下後,柳苳年才硬梆梆的损了几句:「苏老板,真看不出来你这麽好的雅致,天天往这儿寻香猎艳。」
「哎你?怎麽说话的,这里可是办事的好地方,多少笔生意在这谈下来的,都能算得上我家後院了。」
你家後院女人可真多。
柳苳年想拿这话贫他,但是看了看苏邵真臂弯里搂着的女孩,想到还有外人在呢,形象得顾着点,於是把到了嘴边的话音给咽了下去。
「姑娘,怎麽称呼?」柳苳年把注意力放到了淡妆女孩身上,只见她一身翠衣高领开衩旗袍,裙边白鹤的绣纹精致,曲着腿坐时白皙的大腿裸露,脚踝处透着淡淡的红粉,不是普通陪酒人该有的气质,「......实在是好生标致。」
这话他是发自内心说的话,比起因为明眸凤眼,适合浓妆艳抹的萍萍,像她这样般般入画、齿如含贝的女子,尚且较能入得了柳苳年的眼。
「少爷可唤我一一」女孩抬起头来,正要开口。
苏邵真皱起眉来,一个抢先、前倾了身子,僵硬的挡住柳苳年打量的视线,乾巴巴的开口介绍道:「冬瑾,这小美人叫冬瑾!」
「是的,唤在下冬瑾便可,冬瑾早有耳闻柳四少爷品貌非凡、玉树临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冬瑾看着苏邵真这自以为不露声色的小动作,掩着唇轻轻笑了起来,举手投足间,好似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连笑声都清脆,柳苳年因为视线被挡住,又不好意思直说什麽,只好不满的瞪向罪魁祸首,用唇型骂道:龟孙子。
苏邵真笑而不语,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冬瑾姑娘谬赞,若非今日轻眼目睹,柳某也没想过这双雀园竟有如此佳人。」柳苳年又开口搭话,这次他懂得防着对面这个小兔崽子了,隔着宽袖把苏邵真的手摁在矮桌上,不让他有作妖的机会,「或许,姑娘与苏老板是旧识?」
苏邵真这下委屈了,眸子转转,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使坏的好法子。
「嗯?」冬瑾愣了愣,听出了柳苳年话里的意思,开眉展眼的笑道:「能得四少爷眼缘,怕是瑾儿莫大的福气,苏老板上回来双雀园时,恰好碰上一季一度、连续三日的争魁演出,瑾儿运气好,以舞扇胜出,夺得四魁中的"鸢尾魁"......。」
柳苳年听的正专注,突然觉得小腿被什麽玩意蹭了下,浑身打了个颤,下意识的就往苏邵真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贼兮兮的冲着他抛媚眼,还不忘又用脚尖轻轻点了他的脚底板两下,柳苳年当即一怒,故作镇定的伸出脚用力踢了回去。
冬瑾没有注意到,眼前两个大男人在盖了绫罗绸缎的矮桌下,互相用脚丫子较着劲呢。
「然後我看冬瑾顺眼,花了钱又请她来包厢给客户多跳两首。」苏邵真耸了耸肩,脸上露出称心如意的神色,应对如流的接续道。
柳苳年点点头,又问:「争魁演出是什麽?」
「争魁演出就是争魁演出,字面意思,争出四大魁首,接下来三个月都有富商、看客给资金,供场地和机会演出。」苏邵真叹出一口长气,这家伙还真的是没见过世面,「看看你,老窝在府子里,跟不上世代喽。」
「......」柳苳年懒得理会,慢吞吞地收回脚,理了理衣襟,盘腿坐好,突然觉得方才和苏邵真互踹着实有点没脑子,该看的人没看全,该听的话没听清,想要静下心来,苏邵真的脸却又老是在那晃悠,惹眼极了。
「就如苏老板所说,四大魁首能够获得许多露面的机会,在我们这群伶人花魁中,是最具有吸引力的,若是能蝉联魁首,指不准有人愿意长期打赏,到那时日子也不至於过得苦了。」冬瑾恰到好处的接过话,把僵住的气氛缓和下来,可见其心思聪敏,「等会萍萍姐也有一项演出,少爷不妨欣赏一回,就当是花好月圆、不辜负这春雪之景了。」
柳苳年顺着她的话音往窗外看去,一轮弯月高悬於空,夜幕下盛开的金缕梅树泛着柔光,乍看之下,像是一团炙热的焰火,在寒风里轻颤,雪积在树枝上,银光闪闪,倒也是相辅相成,点缀了这个漫无边际的夜。
苏邵真没有看景,他深深地看着柳苳年的侧颜,好半晌,才忍不住低声道:「......人间绝色。」
柳苳年回过头来看他,有点愕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苏邵真迎上他疑惑的视线,突然笑着抬抬手指,在柳苳年覆着的手心轻轻一搔,接着狡黠的眨眨眼,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悄悄动了动嘴:「看那麽认真做甚?这破花哪及你万分之一啊。」
柳苳年听明白後,「咻」地一下抽回手,双颊染上一层绯红,不争气的摁住自己直发烫的脸,睁着剪水的双瞳,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冬瑾转过头来时,就看见苏邵真意气风发的朝自己灿笑,对面柳苳年则是沉默品茶,只是那瞪着窗外夜景眼神像是要把金缕梅吃了似的,气氛说不上的诡异。
她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这年头生意可真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