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天平,一边放着喜欢的女孩,一边放着长久的恋人。
失去了一边的重量,他会失衡,会倾倒,所以滥用了彼此的眷恋,好让自己能站稳。
这种不稳定的平衡,不可能维持长久,终究会倾向重的那一方。
不记得相拥了多久,什麽话也没说,直到一方先放开。
她又再一次治癒他伤痕累累的心,忘了自己千疮百孔。
「去晃晃吧?」萧永辰的脸上终於浮现笑容,他沿着岸边迈开步伐。
走远了,他的背影变得渺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如地平线长,她的脚深深陷进沙里,再也没有力气和勇气奔上前。
回过神,发现口袋正在震动,她拿出手机,上头显示十几通未接来电,除了两通是哥哥打的,其他都是同一支陌生号码。
还来不及思考这号码的主人是谁,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她慌张接起:「喂?」
「在哪?」
简洁有力的两个字,迷人的低沉嗓音,独特磁性,在话筒中丝毫没有改变。
她似乎很喜欢他的声音,上学第一天也是,没有使用麦克风的纯净嗓音,回荡在校园里,像心跳声般平静稳定,令人感到安心。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所以先离开学校了……」她不急不慌扯出个谎。
「身体怎麽了?」
「那个来,肚子痛。」
「有吃止痛药?」
「嗯……吃过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身体调适好再来学校。」
闻他关心,她乖乖应好,互相道别便挂了电话。
没想到他竟没有质问她,为什麽离校没有先让身为班导的他知道,也不追问她为什麽伪造了他的签名逃出校门。
面对他的关心,罪恶感在她心中蔓延,语调都变得心虚。
追上萧永辰的背影,她刻意将脚步覆在他走过的地方。
惬意地走在岸边,不知不觉,太阳准备西下,躲在山背後露出半颗头,余晖彩霞变得柔和,光芒轻轻抚在他们侧面。
整片天终於不再是湛蓝,夕阳就像打翻了橘黄色的水彩,颜色渐渐散开,连绵到海平面上,将海也染了一片橘红。
她终於走到他身边,翻山越岭,费尽千辛万苦,终成一场空。
「你今天怎麽会突然叫我出来?」萧永辰从口袋拿出菸,点燃烟花,深吸一口,吐向空中,将黄澄澄的天燻成一片灰。
明明对他已经感到嗤之以鼻,在她情绪最混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她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想见他?也许只是想利用他?也许……
他们之间的事该随着夜的帷幕降下,然後谢幕。
没立刻回答问题,她面无表情盯着手机萤幕,无助风暴席卷而来,即将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的无助无奈。
她垂下眸,拇指在萤幕上快速轻轻敲打,说:「我们好像很久没去亚特了。」
「亚特?怎麽突然提起?」
亚特是一家撞球馆,老板和黑白两道都有交涉,未成年深夜未归,触犯法律都不怕被逮,也不怕人来闹场,是附近国高中叛逆学生最爱鬼混的地方,在那抽菸喝酒甚至嗑药都不足以稀奇。
国中时的永辰叛逆,跟着朋友逞凶斗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良行为样样学。
吕善之在和他在一起之前就有良好的人脉关系,只是年少轻狂,触及的几乎都不是好人。
沉溺,堕落,虽然知道这副模样很可笑,但那是唯一能让她呼吸的管道。
「只是突然想起,很怀念而已。」
压下打火机,火花燃起,烟雾袅袅上升,一根细长的凉菸夹在修长的手指间,配上她气质稳重的模样极不协调,甚至突兀。
她已经很久没抽菸,自从上了高中之後,想要挥别以前叛逆懵懂的自己,菸盒摆在书桌抽屉里再也没有动过。
「都过去了,那个地方不好,以後还是少去了……」
他变了,回头是岸是种成长,替他感到高兴之余,也发觉和自己的沉沦形成强烈对比。都过去了,这段感情不好,以後就别来往了,似乎是相同的属性。
「的确是少去了,人也都是那个样……」
她垂下眸,把玩手中的菸,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神情,扑朔迷离。
「记得小黑吗?到处分毒品的那个混蛋,当初连我也不放过。」
想起了以前和萧永辰都认识的不良少年,到处分享毒品给朋友,该说他是个无私的家伙?还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呢?
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大家仍是一头栽进其中,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他拿给你?你试了?」他不敢置信,语气略带愤怒责备。
她优雅地吐了一口烟,回他一个微笑:「说笑的。」
趁着他不注意,她悄悄传着讯息。
一封封带着他们到不了的未来,一字字沉重地将自己击溃。
这并不是出自她意愿,她却不得不这麽做,同样站在一条路上,她却只能选择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