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吾命騎士】碎若歸塵 — 她的眼眸,閃耀如同琥珀的光輝

当狄安娜怒气冲冲地将骚扰摊贩的中年大叔用箭给钉在墙上,本来耀武扬威的男子吓得屁滚尿流,他本是个地方的混混,总以拳脚暴力锁定那些不敢反抗自己的小老百姓们,好收取更多的保护费,不料,今日却杀出了不速之客。

当那名斗篷女子仅凭单手就箝住比她高上不少的男子脖颈,右手从腰身取出一只箭在他脖子边比划着,他的魂都快飞去一大半,只是连连大喊着饶命说是再也不敢。

「狄安娜.亚底米,月兰国排行前五公会的首席女猎手……」一名路过的冒险者一阵呆然,才又认出这名小有名气的女性。

时常行走於大陆各国的几位冒险者,辨认出女子所披斗篷上的公会猎鹰标志,而彼此窃窃私语一番,而刚教训完这个不识好歹之人的狄安娜帅气地一甩手,转向身後队伍的为首之人拱手。

「麦凯殿下您说,留他一条命麽?」

女子此言一出,周遭一片譁然,战神殿的主事者居然已经来到光明神殿的地盘上,先前曾流传战神之子意欲迎娶望响国公主,并非虚言,从阵仗就可显现出,他对於此次目的更是势在必行。

战神之子一头黑色短卷发与富有力量的身体线条,像是一头迅捷的黑豹,他无意在他国地盘上在意那些没有力量的蝼蚁,他连看都没有看那惹事之人,「狄安娜你可真是爱管闲事,把他交给光明神殿的人处理就行。」他遥望远处的数匹马逐渐接近这里,对於来人漠不关心,只是视线改移作那雄伟的王宫建筑,那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来人是几位圣骑士,身着铠甲,腰配长剑,有光明神殿的标志。

「这家伙仗势欺人,更恣意生事,劳烦你们将他带走了。」狄安娜上前客客气气地朝其中一名圣骑士拱手且解释完原由,对方听完後严肃地点头,「小姐放心,此人由我们处理,很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哪里,骑士大人客气了。」狄安娜笑着,重新回到队伍,她撇眼被圣骑士给带走的倒楣男人,当街闹事还差点冲撞了战神殿的主事者,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作为战神殿提亲队伍的随行人员,狄安娜随着麦凯一行人,入住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舒服地泡个热水澡,好缓解路途上的舟车劳顿,皇宫的女仆早已准备好花瓣与精油,让远到而来的贵客能放松身心,在迷人的花香与恰到好处的水温驱使下,狄安娜懒洋洋地任由身躯沉入水中。

战神殿的价码出得好,她愿意配合此行的护卫,况且天下之大,宁愿丢了命也敢袭击战神之子的,当真没几个,狄安娜算准这点,一路上不仅平安无事,事後又能赚上大笔酬劳,何乐不为。以战神之子的实力,增添多少护卫都显得多余浪费,这大阵仗是做给望响国全体王室与人民看的,好显现出战神殿的诚意。

泡完澡的狄安娜重新换上便於行动的月牙色短袍,去街上晃晃,找了家小酒馆喝酒,她许久未回忘飨国,景色倒是没怎麽变,倒是街上的几个店舖都换个新旗帜,她踏入酒馆,早就当她是熟客的老板,冲着她一笑,「呦、狄安娜!」热情的老板打了招呼,「还知道惦记我这老头子酿的酒。」

「都给您稍过信了,您还是这般碎嘴。」狄安娜微笑,从身上取出一只麻布袋,「给您带点月兰国当地的香料,权当作是喝酒钱了。」

「说笑了,几个月前跟你提的事,你愿意惦记着就是我这老头的好运了。」老板喜滋滋地收下狄安娜所带来的香料,又送上一壶酒与一只酒杯,「瞧瞧城里的商人都把这价格抬得多高,都教人不用做生意了。」

女人笑而不语,这种香料不算稀罕,却仅在月兰国境内生长,在当地价格普遍,到了他国却是抢手得紧,可真是怪哉。

狄安娜啜饮着黑麦酒,时不时地听着他人谈论着城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包含上任不过几年的十二圣骑,以及前阵子的新王登基与大颂赞,这热闹的城市永远不缺乏八卦与小道消息。

也不过几回,酒瓶便空了,正当她扬头想请老板再来一杯时,却一时头晕目眩,视野有些模糊不堪,狄安娜的手一松,玻璃杯掉在桌上滚了几圈。

她身子一斜,就趴在桌上动也不动。

「狄安娜?狄安娜你喝醉了?」老板小心翼翼地叫唤着,他紧张的抹把汗,确认狄安娜叫不醒後,他才撇头望向另一边,「大人,这样……这样就行了?」

几个平民装扮的男子站起身,其中一位将昏迷不醒的狄安娜给打横抱起。

「天啊、亚戴尔,这女人比我想像中还轻……」

「艾德你少说话。」被唤做亚戴尔的男子向老板点头,「多谢老板配合。」

老板神色心虚地点点头,他只求狄安娜事後不会来找自己算帐,几日前,他不晓得为何这丫头寄来的信是被这几位大人拿来的,他当时紧张的很,但对方表示,只要他配合,一切都相安无事。

狄安娜没有发现一进来店内,客人少的可怜,他不知道老板为了这个『计画』,

「可是队长要我们带来这个女人到底有何用意啊……?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抄小路回圣殿的路上,艾德止不住碎念,他抱着狄安娜翻过神殿的後墙,将人给带到房间。

「别胡扯,队长不是那种人。」亚戴尔无奈地道,他只从队长的口中隐约得知这位曾是光明神殿出身的祭司,後来因不明因素,16岁便从神殿『跑路』,就此没音讯,「队长自有他的用意跟打算。」

「我想,你家队长是属於哪一种人,这还有待商确。」一道女声传来,本来被放到床上的狄安娜忽地起身,抽出暗藏的飞箭架住艾德,她怒吼着另一人後退,她早就清醒了,只是一时情急才做此要胁,亚戴尔一时惊讶可能想不到狄安娜比原先预测地还早清醒,却又很快恢复镇定,他一手扶住剑鞘却不拔出,而是缓缓让出一条路给狄安娜,他对艾德使个眼色。

「小姐我跟你无冤无仇啊!!」艾德哭丧着脸叫道,他怎麽就这麽倒楣啊!狄安娜左柺右绕,显然对圣殿内部不陌生,她强拉着艾德到一间无人的祈祷室,她确认外头无人後,狄安娜朝艾德後膝踢一脚,他夸张地扑地滚了一圈,待他反应过来时,狄安娜人已经跑得不知去向。

「啊啊、完蛋了队长肯定会灭了我!」年轻的圣骑士欲哭无泪地喊着。

*

帝摩斯•白云一如往常的窝在隐密的小天地时,突然多了不速之客。那个女人钻进来的一瞬间也发现到他了,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似很不可思议於这种地方居然有人。

那是如同琥珀宝石光辉的一双眸子,而且她凑得极近,近到白云几乎闻到她身上那股浅浅淡淡的香气,可白云说不上该怎麽形容她。

「白云骑士长,您在吗?」外面有一位圣骑士大声地呼喊,声音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愈来愈近,白云淡淡地望了狄安娜一眼,从另一边拉门起身出去,他带上书柜的门,将狄安娜隐藏於那小小的空间内。

「原来您在啊!」一名圣骑士喜悦地回应着,「我想找一些故事书,是要念给教会的孩子们听的。」

狄安娜秉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外面後来变得有点安静,安静地让她担忧且不知所措,她怕着有变故,犹疑着要不要冲出去,但是最後她压下冲动,继续等待。

「真是太感谢您了,白云骑士长!」被称呼白云骑士的人似乎是解决对方的问题,对方高兴地道谢,然後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倾听着那名圣骑士似是走远,却又有一个麻烦来了。

「秉持着光明神的仁慈,让太阳得知白云兄弟的所在之处。」不同与先前的圣骑士,狄安娜不知该如何形容,是很好听悦耳的嗓音,他们的谈话内容极低,她实在听不清楚,狄安娜努力地贴着书柜门,想更加确认他们到底说了什麽。

「太阳,你要找的人,我想就在这书柜里面。」

噢、该死的。狄安娜不由得呻吟。

下一秒,书柜的门被拉开,狄安娜被光线给刺痛了眼。

「狄安娜小姐何以感受不到光明神的慈爱,故不愿面对太阳,为此太阳深感痛心,希望小姐能给予太阳解释的机会,让光明神的仁慈能照耀小姐。」

金发蓝眼,是历任太阳骑士的共同特徵,而这位美男子,显然更接近传说,第三十八代的格里西亚.太阳,总是说着仁慈的光明神会原料你的罪恶,他耀眼且如同朝阳的璀璨发丝像是上乘的锦缎布料般光滑、一双漂亮且如同一汪海洋的眼眸,优雅地如同贵族,尽管他是一名圣骑士,却不乏众多诗人为此写诗歌颂他。

狄安娜见无处可逃,只能认份地从那间小小的柜子内爬出来,「许久不见,太阳骑士长。」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位浅笑盈盈的美男子。

*

四年前圣殿。

「哎、狄安娜姊姊……我们还是回去啦……」神情踌躇的少女拉一下狄安娜的裙摆,萌生了退却之意。

「嘘。」狄安娜专注地盯着离她们躲藏的草丛有一段距离的练习场,安抚地拍拍蹲在自己身旁的小少女,「黛芙妮,你说想来看他,我才带你过来,怎麽现在又退缩了?」

她视线在众多的小圣骑士们移来移去,注意到了小黛芙妮的心上人,接近水晶又掺点蓝的短发翘起,可能处於练习的状态,少年的神情淡淡的,没有表露出什麽额外的情绪,他如同其他的小少年们挥动着剑。

狄安娜想起自己带着黛芙妮去光顾他家的面包店时,少年会笑,笑得极为好看,反倒是成为小寒冰骑士後,在外人面前,表情逐渐变得冷冰冰的。

本来扭扭捏捏还一脸害羞的小黛芙妮,此刻正痴痴地盯着伊希岚•寒冰,她小脸微红却满心欢喜。

「喂、格里西亚!」忽地,一名少年抓狂地大叫,口吻简直是气到不行,「你到底会不会拿剑啦!」那是烈火小骑士奇克斯,他显然相当不满自己的练习对手,都已经不知道手滑几次了,奇克斯也终於用尽耐心,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剑术差到不能再差的太阳小骑士,将来凭什麽领导他们?

尽管格里西亚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显然这话是不靠谱的。奇克斯嘴巴碎念了几句,又重新提起剑,与对面的人展开练习。

可糟糕的是,不过是来回接招一两回,格里西亚再度失手,长剑直直地朝着狄安娜与黛芙妮的所在位置射去。「小心!」狄安娜尖叫,用身躯一把护住黛芙妮并推倒她,同时,手臂感觉被尖锐的物体给狠狠划开,她滚了几圈,皱紧眉头的狄安娜痛得浑身发抖。

黛芙妮被她身上的血给吓着,积蓄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她开始哭叫着狄安娜的名字。她们引来人群的骚动,包括那群正在练习的小骑士们,以及这之中闯祸的太阳小骑士,格里西亚。他连自家老师的一个眼神都不用了,第一个冲上前,赶紧给狄安娜施个中级治癒术,在点点光圈包围下,本是汩汩留着血的剑伤慢慢地恢复,狄安娜感受到伤势带来的痛觉缓解大半,伤是好了,她却一股火气升起。

「你差点伤了黛芙妮!」狄安娜抄起地上的剑,直直地朝太阳小骑士冲去,却被人挡下来,她狠瞪着接下自己攻势的黑发少年,她再度手腕一转,使剑划出一道弧线,兴许是被怒火冲昏头,亦是自己的剑招被挡下所心生不服,剑式越发地凌乱无章,她只凭着一股怒气与冲动,去朝着对方进攻。

最後,长剑被狠狠地弹飞,摔至远处。

小狄安娜红着眼,她不再用方才的眼神瞪着太阳小骑士,而是那位收回长剑的黑发少年,第三十七代审判骑士的学生,雷瑟。

「狄安娜!」被人通知而匆匆赶来的女人,正是狄安娜的老师,「你怎麽能跟圣殿的人打起来?!快道歉!」她严厉又生气地看着狄安娜,

狄安娜哪里肯跟人低头,一度咬着下唇不肯说出道歉的字眼,但是祭司老师的眼神变得很可怕,狄安娜肩部瑟缩一下,她只能乖乖向审判小骑士说一声对不起。

雷瑟盯着狄安娜,隔壁光明殿的小祭司,听说神术学得普通,却在每个礼拜的广场自由比试中,赢了好几位大人。他为此有印象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小少女害得大地小骑士乔葛,输了一星期的赌金。

*

那是神殿提供礼拜用的礼堂,当光线穿透花窗玻璃时,更是透出绚烂夺目的彩光。狄安娜很小的时候,经常来做告解。她需要一个能倾诉秘密的树洞,如同那个大喊着国王长着一对驴耳朵的裁缝师。

站於自己面前的清俊少年蒙着面纱,他是教皇,一个喜欢用魔法将自己的容貌维持在年少时期的无耻糟老头。

「狄安娜。」教皇的嗓音清脆,容貌如同年轻男孩般,至少,在狄安娜离开光明殿前,教皇就是那张面容,现今亦然。

「黛芙妮在继任仪式的半年後,离开了光明殿,月神祭司一职已空位三年。」

这消息过於震撼地,狄安娜顿时有些晕眩,又不敢承认,她嗓音乾哑,「黛芙妮……她去哪了?」整整三年,黛芙妮不可能是这种人,狄安娜信任着她的好妹妹,相信黛芙妮能满足老师的期望,为何……这一切又变卦了?她近年云游大陆,以为亲妹妹在圣殿生活的平安无忧,

「……你自己看吧。」教皇递出一封信,黛芙妮临走前留下的,狄安娜伸手接过,仔细地阅读着,可看完除了百思不解,心底更是被更深的愧疚感给占据,她以为黛芙妮会做好月神祭司的职责,可现在与她想像的一切落差如此之大。

「圣殿这几年不断寻找你,你加入公会後漂泊不定,游走大陆各国,几个月前探访到你为了任务会进入叶芽城的消息,我才赶快叫太阳让底下的人去拦截你的踪迹,如果再让你出了望响国,恐怕很难有机会再寻到你了。」

「……我的老师她知道这件事吗?」狄安娜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得知此事心痛不已的模样,她更加自责不已,老师早已退休,若在为此劳心劳累,教狄安娜更是说不过去。

「知道,可她莫可奈何,好在我们已经找到你了。」

狄安娜心中复杂,想起黛芙妮信里的怨怼,指责着作为姊姊的狄安娜,在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而黛芙妮却不快乐,她倦了,她在仪式结束後几个月,爱上一位男子,为了他,黛芙妮甘愿抛下一切,毫无责任的一走了之,仅仅留下这封信。

事以至此,狄安娜不想追究更多细节,「我以为黛芙妮是适合的人选,她当初很乐意接下这个职责的,我没想过她会……为了那个人而改变心意,我替黛芙妮的行为向您道歉。」她朝教皇行一个屈膝礼,之後有点失神地走出礼堂,在她离开之後,太阳才从告解用的小隔间走出来。

「死老头你为了让狄安娜回来,居然连悲情牌都用出来了。」太阳哼哼着,还逼着自己扮黑脸去叫人耍了点手段带她回来。

「我可是为了大局考量啊。」教皇用小男孩的容貌露出一脸无辜,「身为圣殿之首的太阳骑士,也不该对离开已久的同胞坐视不管,不是嘛?」

「得了,祭司归你管,与我何干?」太阳闻言,心中警铃大作,他一脸不妙的低喊,「现在是怎样?要多塞一个人给我都不用事先沟通的?」

「现在不就是在跟你沟通?我以为容器的事,卸任前的尼奥也交代得清楚。」教皇强调了容器的字眼,「狄安娜是我们光明神殿的人,这是不能抹灭的事实,也不能放任不管。」

「但我很怀疑你还有其他事没坦承。」哼哼,既然你不说,那他就自己去查,「算了,狄安娜的事我会再安排的。」太阳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同时也是第三十七的太阳骑士尼奥,曾告诫过自己,"孩子,你要记住,她是很特别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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