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猪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这顿午饭吃了一个太久,都怪叶牧雄这家伙不知节制,一路就聊到了这麽晚。
原本纪宗佑只是打算中午来吃个饭的,没想到被逼得下午也请了个假。他还囔囔说自己这些年几乎都是全勤奖霸主的,为了叶牧雄,今年他要把这个奖拱手让人了。最後被叶牧雄送了一道拐子。
不过叶牧雄也不是个不会做人的家伙,後来他还去点了外送跟饮料当作下午点心,硬是逼我们留下来陪他怀旧,说着那些年少的往事,还有一些差点都忘光的糗事。
小惠特别把舞台留给了丈夫,等中午的最後一组客人吃饱结帐离开之後,她便简单收拾了店内,然後戴起安全帽说要先回去一趟了,还不忘叫叶牧雄离开的话要记得关灯。
只是我猜晚上他们应该是没办法营业了,因为後来店长大人喝得太醉,加上他酒品实在太好,立刻倒在桌上叫都叫不醒。
於是纪宗佑只好摸出他的手机,拨了个电话给小惠,等小惠来店里之後,我跟他才一起离开叶牧雄的猪排店。
很久没有这样跟他一起走在这条路上了。
叶牧雄的店开在以前我们中学附近,或许是因为靠近学区,所以人行道特别宽敞,走起来也格外惬意。
纪宗佑走了走之後,突然有感而发的开口说:「仔细想想,竟然已经过了十几年了。真的好久了。」
我抬头看了看那些高耸的路树,内心也是百感交集。
「书嫚,这些年你都过得好吗?」他突然回过头这麽问我。
「我很好啊。」不知为何竟只想说出这句违心之论,「那你呢?」
「我也过得很好。」他微笑的回答着。
「看你这样子也是啦,怎麽可能会过得不好呢?你一直都很懂得趋吉避凶的嘛。」
说完的那瞬间,我才赫然发现自己好像踩到不该踩到的一条线。
他的微笑顿时变得格外不自然。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没关系的,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问题。」他带着无奈的笑叹了口气,「这是我的问题。」
这家伙很懂得趋吉避凶。
这是我对纪宗佑这个人的第一个认知。
他这个人一直都是循规蹈矩,从不做意料之外的事,唯一比较怪的点只有他总是不吃午饭这件事情。
当全部人都在吃着便当时,他总是一个人在位置上看书。虽然他就算甚麽事情都不做,坐在那个地方翻动书页都可以成为一幅画,但是连块面包都不吃,实在太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即便不吃午餐,但下午的体育课还是可以跟着大家一起跑三百公尺,打球一样可以三分球射门。
他这家伙难不成是观音佛祖吗?只要闻香就可以。
某天回家的时候我跟我妈妈提起这件事情,没想到她却觉得我这人很没心没肺还没肝,身旁同窗无饭可吃,我竟然还有心思吃我的华丽便当大餐?不过她这话所言差矣,甚麽华丽便当大餐,那可是前一日的剩饭啊!
不过正因母亲的一番教诲,害得我隔天还真的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於是终於提起勇气,主动问了他到底饿不饿?
纪宗佑对於我的提问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礼貌地回我还可以。
我不知道还可以到底是不可以还是可以,所以踌躇了一阵子之後,决定好人做到底,主动跟他分享了我对於午餐的个人看法,以及参杂了一些我老妈对於学生应该摄取足够热量的意见。
纪宗佑就这样听我说了好一阵子,最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我知道了。」他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我彷佛都可以感觉到自己发出来的热气,於是我扭捏又尴尬地补充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没关系的,这是我的问题,我知道的。谢谢你的关心。」
或许是因为他说了没关系,所以我胆子大了起来,又继续喋喋不休了几句。
他不知道是为了想让我闭嘴还是被我的真诚之心给打动,从那天之後,他都会带着便当,跟着我一起并桌吃饭。
为了尽地主之谊,我自然是主动开话题的那一方。
他从来没嫌过我烦,也从来不觉得我吵,然而他就只是静静地听着我说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适时的做出一些效果给我。
後来不知不觉的,我们的饭咖越来越多。
除了我原本的邻座黄彦凯之外,还有一些同学都跑来凑一脚,不知不觉也出现了固定的五人组。
我们虽然总是幼稚的吵吵闹闹,但是却是最相挺彼此的存在。
那四个人,成为我青春时代里,最令人怀念的一页。
其中一个人,最後甚至成为我的男朋友。
成为我那最青涩的、最真诚的,也是最难走到最後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