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分重算,谁要干这种白痴事!」
碰!的一声,门被甩上。
唐亦轲一脸错愕,火气更加上来,捏皱手里写着地址的小纸条,转身就走,快步离开眼前公寓。
每口气都似要冲出胸膛,他激烈的喘气,脸上布满着不甘心。
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向制作单位打听到这位在《TopIdol》实境秀第一轮被淘汰的练习生的地址,也找到他,却在对方呛出这一句後,所有压力跟不爽快爆发开来。
「Shit!」
他咬紧牙从灯光昏暗的巷子走到外头不停呼啸来往各种车辆的大马路上,一路没停下脚步。
若不是他们那一组突然有一个人退赛,导致第二轮的小组比赛,他们会比其他七人一组的舞台总积分少上一百分的基本分。
他干嘛要委屈自己来找一个不认识的人,还吃上一记闭门羹。
“制作人同意再加一个人进来,看要从淘汰之中的人挑一个或是新人都可以,如果找不到只能按照原先的计分方式。”
节目企划这样回。但附带条件就像那个人说的:个人积分重算。
谁要干这种白痴事!
唐亦轲气到眼睛发红,穿越过两个十字路口,走上好几分钟才注意到自己干了什麽蠢事。
该死……这里是哪里?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陌生的街景与逐渐起风的夜晚。
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台北市,眼下时间来到七点,自昨天早上知道第二轮的比赛方式,分好小组到晚上知道有人退赛。
他今天一早马上鼓起勇气向节目企划提出请求,在全数练习生也同意再增加一人进来,趁着下午分组讨论结束,就赶来这里。
连透出汗味的简单黑T恤与运动裤都没来得及换,花了快一个小时,得到这种结果,你说他不气吗?
回去宿舍大楼的方式得搭公车再转乘捷运,他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定位,看看自己现在要往哪去才对。
在往回走上五分钟,顺利找到有着小遮雨亭与休息椅的公车站,搭上通往捷运站的车子,人又再度陷入那一阵烦躁思绪里。
回想自己是如何经过国内外近千人的选拔,通过初选进入到《TopIdol》这个以打造全亚洲最红的顶尖男团为目标,所举办的练习生实境秀比赛里。
他立志要出道当偶像,凭着对跳舞的热爱,一战成名。
现在发生这种事,再过三天就要第一次进摄影棚登台表演,小组里就他一人如此在意这件事,其他人一副很有自信能得高分,与另外十一组小组比拼。
反正还有现场观众与网路民众的投票计分,差那麽一点不要紧。
他们心存侥幸,但唐亦轲心里明白,这场比赛不得他轻敌、松懈,每场的分数都很重要。
然而,他也不可能将所有心力与时间都用来找人,不为第二轮的小组比赛练舞。再这样找不到递补的人,可能真的必须面临被淘汰的风险。
唐亦轲注视窗外的目光十分凝重,一路的市区街景伴着闪烁霓虹。
台北的交通生活机能虽便利,对他仍是个陌生环境,散发一股让他不适应的紧绷步调感。
离开居住的二线城市来到这里追梦快两个月了,他只对通往摄影棚的路及宿舍附近的超商,与方便购买食物的商圈小夜市熟而已。
离开公车後,觉得口渴又冷的他,於捷运站入口处附近的行动咖啡车先买了一杯热可可,暖暖身体。
家乡的十一月天气没这麽冷,还可吹着电风扇,吃着切好冰过的甜柿子;台北的气温却让他依赖起双手捧着的纸杯,靠那微微传递而来的温度与鼻间嗅闻到的浓厚香气,暂缓情绪。
他发现有人在看他,过往的路人,不只一个用着令人不舒服的打量眼神瞥过他。
他知道自己被看的原因出自这张比一般男性柔和的脸,再加上他偏白的肤色与瘦长的身形。
他不算一眼能被贴上帅气的标签,五官精致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防卫感,於黑色浏海下的双眼,在不需戴上面具下,充满不信任的审视与抗拒。
他缓慢的往人潮多的商圈步道移动,内心仍很呕,没办法平静回去宿舍。
建筑与建筑之间的灯光不算明亮,黑与红,建构出神秘的阴影。
他通过慢步区来到比较宽敞的街头空地,突然一段清亮且琴声轻快的节奏传来,加入男人略带沙哑却清晰高昂的歌声──
「Theysay,OhmyGod,Iseethewayyourshine,
Takeyourhand,mydear,andplacethembothinmine,
YouknowyoustoppedmedeadwhileIwaspassingby,
AndnowIbegtoseeyoudancejustonemoretime。」
《DanceMonkey》,唐亦轲马上听出这首英文歌,前方围了一大群人,在这种地方有街头艺人表演不稀奇,特别的是演唱者这一把嗓子似带着魔力,配上非常跃动的钢琴旋律,吸引他向前,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细缝,看看这个人会怎样演唱下去。
萧瑟的空地中央只有一架电子琴、一个人与一只麦克风。
演唱者有着一张他对西方人既定印象中的深邃脸孔,年岁约莫二十出头,深棕色的发丝,随性的抓起,看似凌乱却非常有个性。
一身单薄服贴的深灰色七分袖上衣搭破洞牛仔裤。於蓝眸与高挑鼻子之下的唇畔噙着享受演唱的趣味,微微地勾起。
他键盘上的手指舞动得自然,沈浸在音乐里,融为一体继续唱着:
「Sotheysay……Danceforme,danceforme,danceforme,oh,oh,oh──
I\'veneverseenanybodydothethingsyoudobefore
Theysaymoveforme,moveforme,moveforme,ay,ay,ay──
Andwhenyou\'redoneI\'llmakeyoudoitallagain。」
催眠式的副歌歌词:所以他们说……为我跳舞,为我跳舞,为我跳舞,哦哦哦──我从未见过有人像你这样跳舞,为我律动,为我律动,为我律动,耶耶耶──当你完成後,我会让你再做一次。
不像是命令,如同情人细语,加上甜腻的口吻,引诱着……
唐亦轲看见男人轻柔的挑转蓝眸,上半身与头,跟着钢琴的节奏摆动,神韵非常的张扬且玩味,在进入第二段主歌时,加重指尖跃动於键盘上的旋律,比先前更复杂、更强烈。
第二次的副歌,他的口气改为坚定的请求,却透着一份狂野,浑厚嘶哑的性感。
男人的每一道声音似贴在耳畔,充满磁性的共鸣,尾音并不潦草,而是延续那抹尽兴的口吻,十分的投入。
加上煽动心跳的旋律,唐亦轲被他吸住所有目光,从他坐在电子琴前的模样,神情上的任何一丝转变。
不自觉来到最前方的位置。
男人完全掌控住这一场表演,连空气都受到影响的烘起一股热烫,不管有谁在场。
这是他的地盘、他的世界。
所有人臣服。
唐亦轲以为演唱终将走向结束,男人突然改变指尖下的旋律,即兴变奏,音调一层又一层叠起,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楚,却行云流水般舒畅。
男人嘴角上的笑意非常灿烂迷人,眸里绽放着最纯粹,对创作的喜爱。
每道旋律都与他的呼吸、心跳结合一起。
所有喧闹又瞬间顿下──
琴声转为猫咪踩於键盘,那样轻巧且慵懒,他重新呢唱着副歌,用着最感性的嗓音。
湛蓝的眼眸轻轻的瞥过他,不经意似的,留下指尖抚过颈背的酥痒错觉。
声音全然停止……
现场安静了好几秒,在男人站起身对大家笑着道:「谢谢。」周围爆出热烈的掌声,为男人的弹奏与歌声惊艳。
有人投下打赏,有人继续拿着手机拍摄,交谈声四起。
男人的演出,根本来到出道偶像与歌手的水准。
不!应该超越了。
唐亦轲回神过来,看待男人的表情很复杂。这男人的实力太强了,边谈边唱,呼吸却不露一丝紊乱,神色丝毫不显疲惫。
更重要的,他轻易操控整个气氛。
如果让这男人进入实境秀,制作人一定会非常高兴,也能解除他的问题。但他对这个人才认识不到十分钟,为什麽要拉下脸做这种事?
况且,一旦让这男人进入实境秀比赛,代表有一天他们会是竞争者。
这男人会挡在他往上爬的路上。
这是非常现实的事。
手中纸杯里热可可早已失去温度,唐亦轲突然不想喝了,不管眼下情绪是否仍因内心残留的旋律而起伏,他面色寒冷的穿过人群,离开那里。
不再让自己受到一样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