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篱紧抱着杀生丸那茂密庞大的毛皮,毛皮随着风向在空中摆动,阿篱必须随时注意状况才能避免从高空落下的命运。邪见被命令留在村子里照顾小铃,少了叽哩呱啦的邪见,倒是显得一人一妖更加尴尬。阿篱望着前方飘逸的银白头发,时不时偷瞄杀生丸的侧颜,那侧颜是如此精致得令人移不开双眼。
杀生丸难道可以就这样一整天都不讲话吗?难道都不会闷?
阿篱倒想看杀生丸能够撑多久,於是也没想与他说话的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
「那个,杀生丸……」她终究自己忍不住开口。再不说说话,这样沉默的气氛搭上高空的寒冽,她绝对会被冻死。
但换来的是一阵沉默。
啊啊……她真的要被冻死了吧,阿篱这麽想。
一阵狂风吹来,毛皮摆动的幅度又大了些,阿篱惊呼一声,好险自己稳住了。杀生丸压根没想管自己死活,自顾自得飞,她还是想念被犬夜叉背着的感觉,如此温暖、如此安定。说到犬夜叉……不知道他被蜃魔所伤的伤势如何了呢?有珊瑚他们照顾着应该没事吧?皱着眉,她有些担心。想起方才的战斗状况,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是说小铃待在杀生丸这样子的大妖怪身旁一阵子了,怎麽还会害怕野狼那样子的动物呢?是因为原先就害怕野狼?还是群聚起来无法逃跑而害怕?还是?
「杀生丸,小铃原本就很害怕野狼吗?」
杀生丸依旧沉默。
「……」只是想让杀生丸开个金口怎麽这麽难啊。
「那是小铃死前看到的景象。」
「咦……」
杀生丸回想起当年。小铃举目无亲,亲眼目睹父母与兄弟的死亡因而失去言语能力,最终命运是被狼群咬死。如果那时杀生丸没用天生牙救下小铃,现在的小铃不过就是具被狼群咬烂的屍体罢了。
原来小铃复活前曾遭受那样惨烈的情况,阿篱叹息。幸好杀生丸救起她,延续小铃的生命,让她能够继续成长,小铃的笑容与天真浪漫的个性是这个充满动乱的世界多麽欠缺的呐。虽然杀生丸用着冷漠沉静的口气以一句话陈述那年的情况,但想必杀生丸在当下是有许多情绪的吧,像是对人类的怜惜、还有自身残忍性格的变化。
「杀生丸,谢谢你救了她。」
「……」
她看不到眼前杀生丸的表情,也没多去探究。蜃魔能反映出人类心中最害怕的事物,如果说小铃最害怕的事物是小铃死前所遇上的狼群,那她最害怕的是……犬夜叉与桔梗吗?
不是害怕犬夜叉与桔梗本身,而是害怕犬夜叉与桔梗那五十年来真挚深刻的爱情吧。她明白自己介入不了,就算自己再爱犬夜叉也一样,犬夜叉与桔梗错过了五十年的相依,自己又何尝不是错过了五百年的相遇。
阿篱低下头将脸埋进杀生丸的毛皮里,抱住毛皮的双臂又环紧了些。而她并没看见,杀生丸回头静静看着她的模样。
×××
枫姥姥为犬夜叉拆下绷带换药,自从阿篱消失那天算起已过了七日。这七日,弥勒、珊瑚、七宝他们到处寻找,却一点阿篱的气息也感受不到。蜃魔所创造的空间,时空相当诡谲多变,也不晓得这里的一日是阿篱那边的几小时还是几个月。
「我们回来了。」弥勒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入屋,脸上带着失落与疲惫。
「还是没下落吗?」枫姥姥问。
「没有,看来还是只能枯等蜃魔残余的意念消失了。」弥勒说。
犬夜叉紧握拳头,没尽责保护好阿篱的懊悔感令他难受。珊瑚见状,便道:「犬夜叉你也别自责了,在那样的状况下你也很难行动啊。我们赶去的速度太慢,我们也有错……」
「……我很担心阿篱在那个世界会出状况。她受了伤。」犬夜叉的金眸没有任何光彩。
「是啊,也不知道杀生丸会不会只带着小铃走,丢下阿篱……还是会不会看阿篱不顺眼,就杀了她?不要啊──」七宝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状况,便开始慌张哭闹。
「哎呀!七宝你就别吵了。往其他方面想,杀生丸可能根本不甩阿篱小姐,阿篱小姐还能免得被冷漠冻死的命运呢!或是看在阿篱小姐的美貌及帮助小铃的份上,把阿篱小姐照顾得很好也说不定呀!」弥勒摸摸七宝的头。「总之,我们现在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於事无补,倒是你犬夜叉,你的伤口好点没?」
「蜃魔被杀死後,随着意念变淡,我的伤口疼痛也随之减少。受伤的地方痕迹越来越淡,等到完全消失的那一天,应该也就是蜃魔意念全无、阿篱回来的那一天吧。」
「是说,你怎麽会无法看清『自己』的动作呢?居然会被最熟悉的『自己』伤得如此严重。」弥勒疑惑。
「我……」犬夜叉欲言又止,「不、没事,就是自己没注意而已。」
枫姥姥神情忐忑地看着犬夜叉,没多说什麽,继续起换药的动作。
她知道犬夜叉看见了什麽。
×××
「到了!」阿篱指向下方,那是块种满草药的翠绿青地,时间已是夜晚,随着凉爽夜风的吹抚,草药不时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味。杀生丸双脚轻点优雅落地,习惯性地观察四周动静,他闻到了令人不悦的味道,往前一望,有只身形异於常人的巨大半妖正埋首在草药园里工作。
阿篱跑向那半妖的位置,轻点半妖厚实背脊,半妖转过身,瞪着大大的蓝色双眼及略显丑陋的脸庞看着眼前女孩。这女孩难道不害怕他吗?其他村人一见到他便是朝他丢石子、口中吐着难听的言词数落着他及他的母亲,这是第一次有人类愿意主动亲近他。
「地念儿!好久不见了!」女孩充满朝气的问候以及令人心悦的美丽脸庞让地念儿不禁有些面红。
「你……认识我?我们从没见过面,你怎麽会知道我名为地念儿?」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篱呀,曾跟犬夜叉一起来向你取草药的阿篱。」
「犬夜叉又是谁?抱歉,我真的不认识你……」
阿篱瞪大双眼,难道连与地念儿的相识都被这空间给打乱了吗?难道她现在的时空是在遇见地念儿之前?所以地念儿才会对於他们的相识一概没印象。还在思考之际,一位长得像山姥姥般可怕的妇人拿着木头从一旁跑出来,见状就要往杀生丸打下,不过在接触到他之前,杀生丸金眸一眯,那块木头便如灰般瞬间消逝不见。
「……你们是谁?又是来欺负我儿子的吗?滚开!全都滚开!」
阿篱站到杀生丸身旁解释道:「地念儿的母亲您好,我是阿篱,他是杀生丸。很抱歉打搅你们,不过我们没有想欺负地念儿的意思!我们只是想来向你们取些救人的草药便离开。」
「我们不欢迎外人!滚!更别想白白取草药走!你们只会利用我们母子俩!」
「拜托您了!我有位妹妹她受了非常严重的伤需要治疗,若无法取得草药她很有可能会死……我愿意留在村子里帮忙你们打理一切,希望您愿意给予我一点草药,让我妹妹能够生存下去!」
妹妹?杀生丸听着这词,阿篱是已经将小铃当作家人的意思吗?
他看着不断向妇人鞠躬致上最真诚意的阿篱。
一群刚工作完的村人经过草药园,看到半妖地念儿及穿着打扮怪异的女人,还有一看就知道是妖怪的男人,便又是一阵讨论。
「都是群讨厌的妖怪!」、「可能在讨论要怎麽吃了我们!」、「就说地念儿不是个什麽好东西,带了妖怪要来毁掉我们村子吧!」、「真是恶心!」、「村子的祸患!」
地念儿母亲一如往常地想驳斥村人,在此之前却被阿篱抢先一步喊话。阿篱中气十足的怒指那群讲话难听的村人,骂得自己脸色都有些潮红。
「一群笨蛋!地念儿心地善良又乐於助人!未来你们都会受到他的帮助的!说话那样难听难道自己就不会觉得羞愧吗!欺负地念儿的你们才恶心!走开走开!」
莫名被奇装异服的疯女人一骂,村人们也不想在待在此处,几张嘴骂咧骂咧地散去。而地念儿及其母亲看着阿篱的激动言词都滞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篱姑娘。」地念儿微微颔首,「谢谢你……为我反驳。我们明明就相处不久,你却愿意为了我站出来,我很高兴……不介意的话,愿不愿意先进屋来跟我们谈谈你的妹妹受了什麽样的伤,我也好对症下药采给你。」
地念儿看向母亲,母亲不再像刚才那番带刺地怒瞪阿篱她们,没多说什麽便先行进屋,地念儿明白母亲这是默许。
×××
阿篱随後进屋与地念儿对谈,聊起为何会知道地念儿那善良的个性,阿篱也只是打哈哈过去,毕竟她不晓得这样的时空是否会造成未来的改变,还是别多作解释才好。阿篱开朗心善的个性让地念儿及母亲都放下防备信任着这女孩,多聊了些阿篱早已知道的事情,不过阿篱也装着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模样,并从旁给予这对母子信心,要他们相信未来村人的态度会被地念儿的善良所改变,请务必坚持这样的善良下去。
时间已至子时,阿篱跟在地念儿身旁采着需要的草药,跟地念儿聊得有说有笑。她蹦蹦跳跳地在草药田里穿梭,一会儿娇小的身躯没入草药丛内采药,一会儿又跳了出来向地念儿哭诉田内有可怕的蚯蚓,令地念儿哭笑不得。
地念儿的母亲站在屋外看着他俩的互动,流露出关爱并欣慰的眼神。
「她见着地念儿异於常人的模样却愿意与他亲近,看到虫子却害怕成那样……呵,这女孩真是善良美丽呐。只是就不晓得,为何她会与你这个大妖怪走在一起?」
这话是说给杀生丸听的。杀生丸从方才阿篱进屋开始一直到出来采草药,一直都是坐在屋顶上没参与其中,就是静静地望着明月,偶尔望向阿篱他们的所在位置,阿篱的所有神情、动作全入了他眼底。
「地念儿的父亲是妖怪,所以对於妖怪的强大我也是略知一二,而你的妖力足以统领大妖国。那样强大的妖怪身旁却跟着一个人类女孩,不晓得你在想什麽?」
「……」杀生丸没想与她解释的打算。
地念儿母亲将原本看着杀生丸的双眼转回地念儿他们身上,道:「无论如何,这样善良、讨人喜欢的孩子我希望她未来能够是幸福的。看看,她的笑容多麽美好!」
阿篱身在翠绿草药田中,白皙的肌肤在银白的月光洒落下显得闪耀,因为活动而有些泛红的脸颊令人不由得觉得可爱。偶然飞在身旁发出金色光芒的萤火虫,夜空华丽闪亮的星辰,有那样一个充满朝气、以灿烂笑容为装饰的甜美女孩在如此美丽的画面中如蝶飞舞着,是谁都想停留在这一刻。
杀生丸目光追随着阿篱,总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
那不过就是现下气氛的使然罢了!他如此想,便继续将目光放在那皎洁明月上,可下意识地被银铃般的笑声给拉去,他再次看向站在明月下的女孩。
是啊,她的笑容多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