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宜的背影一看就是身心俱疲，周齐泽就是闹别扭，也不敢不跟过去看看的，正随着她抬脚，手就被人抓了住。
「聊聊吧。」有点奇怪的腔调，周齐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能与他正常的聊天。
心是这麽想，不过还是一屁股坐在Josh身边的塑胶椅上，用尽自己毕生所学习的词汇，挤出一句最符合时宜的话。
「I’mherboyfriend.」
看他愣住了，周齐泽有些偷袭成功的窃喜。
不过还是过於年轻了，Josh一句毫不在意又无奈的OK就将劣势一次扳了回来。
这语气和张若宜可真是一模一样。
要说这名「上司」对张若宜没有想法，周齐泽直觉就是不相信的，刚才的窃窃私语，与他谈话眼神却停在张若宜身上，他没有其他喜欢人的经验，但这些特徵他恰恰在喜欢张若宜时也有过，或是无心之习惯，或是有意之示威，两者他都不能接受。
Josh看见了周齐泽眼底试图掩盖的慌张，也猜着他成功被自己刺激到了，勾着一边嘴角，却也没给他解释。
「我中文不好，也比你的英文好理解，你听着。」他没有学习到中华文化的委婉，直白的又是让周齐泽没法回嘴，只是咳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可能把她当姐姐，可我总认为她是个孩子，十八岁的时候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来到我面前，」本来就不好的中文不得让人打扰，Josh没让周齐泽插话，自顾自回想了下便继续，「有着年轻时的傲气，也有绝佳的天份；既不会不服人，也不故步自封。」
那是他当初拿到张若宜从台湾带来的履历里，老师给她写的评语，他第一次拿资料回去问父母该怎麽念，并且把它牢牢的背了起来。
第一次有一个和他同样国家的人，开始总是好奇的。
他爸妈花了点时间给他用英文解释意思，奈何英文的浅白无法描述中文字的深意，他是一知半解，直到真正和张若宜共事後，才逐渐对这些字词深有体会。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游戏，喜欢英雄，她很单纯。」
「她会因为一些小事笑得很开心，她也很体贴人。」
他记得当初张若宜问及已经离开的同事时得到回答後那不忍的样子，他看过张若宜为了设计英雄几日无眠的日子，他也见过她和男朋友打电话时，刻意笑着避开自己挫折的样子。
张若宜很喜欢她之前的男朋友，即使她很独立、很冷静，但心思纯净的她依旧掩盖不住对一个人的喜爱。
「我有时候对那男人会很……」Josh停顿了很久，像是在思考那个词该怎麽说，最後艰难的挤了出口，「羡慕。」
「羡慕她会熬夜给他传讯息，在那男人因为工作压力不和她说话时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还自己纠结要不要道歉，羡慕她为那男人订制了玻璃的刹雅锐空，想给他惊喜……」在美国他看得太多太多了，「可是那时候我都想着，先来後到。」
先来後到，这是张若宜和他说过的词，在公司食堂里吃饭时他看着迟迟出来的人，想用特权让她插队时她说道，手放到了他的背後，推着他排回队伍，自己绕去最後。
她一直都不在乎职位和利益，她只是很单纯的在工作，不拿不属於自己的东西，而他，应该也要如此的，可他没有做到。
「去年，那个男人考了试，给Zoey打电话，」Josh的语调变了，周齐泽能感受到，「我们在开会，她说两句就挂了，回头让我给她休假。」
那是张若宜第一次要求请假，在纽约时她从未期待假期，因为没有朋友，即使真放假了，也会腆着脸来公司找他们玩，可那天，她问他能不能让她请假回国一趟，他见了她脸上红扑扑的，眼眶里都是喜悦。
「Isayno.」许是感到羞愧，他换回自己的惯用语，「I’mselfishandmean.」
他很自私，很卑鄙，但就这一次，他不想张若宜那张欢欣鼓舞的脸，面对着那个男人。
考量到再艰深周齐泽听不懂，叹了口气切换回中文，「结果她就不高兴了，她不笑了。」
「她心不在焉，没有灵感。」
这是张若宜自己和他描述的，她总觉得他模仿自己说话是在开玩笑，可是他是真的，认真想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
他喜欢张若宜有时候心急出口的中文，带着一点慌张，像是仙女不小心泄漏了人气。
「没有灵感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没有灵感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可我就是觉得，所有的源头就是心情不好，因为我。」
周齐泽对於後头的状况是清楚的，张若宜自己和他说过，但她的意思是江郎才尽，可这麽听来，倒有点像是情伤所致。
到底是什麽原因呢？她会……骗自己吗？
周齐泽是不愿意这麽想的，不论在网路上还是现在的相处，张若宜都是一个对於理想特别倔的人，不喜欢看自己的失败，或是拼命改善，或是努力上进，即是放弃潇洒离开，也不会放纵自己一蹶不振。
她当时喜欢男友是天经地义，但她不是那种没了男人失了魂的人，在她分手时说的话就能感觉得出来。
那种深宫怨妇节食抗议的形象，跟他所认知的张若宜可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周齐泽转念一想又觉得，难不成他了解的张若宜不是真的。
双排即使这麽多年，人家上司和她可是真真实实的接触了几个年头，他也还不到一年，这麽一比，他的以为好像就不大有可信度了。
他脑子乱，Josh的话也没停过。
「所以後面这些事就发生了，我让她回来散心。」
「让她回来放松。」
「然後再回纽约。」
「我没有想让她回来认识你。」
当下他是抱持着歉疚的心情让张若宜回去的，结果得知她和男朋友分手了，愧疚里头还沾了点欣喜的情绪，像是偷了隔壁家园里的果子，被骂了一顿登门道歉，结果人大手一挥说，没事，给你吧。
可没想到隔壁家人却将果子给了另一个新搬来的邻居，这他可就不服气了。
「作为选手，我对你很敬佩，但——」Josh一把挺起了身，回头面对周齐泽的其气势很足。
「先来後到，这次换我这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