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一个衣着华丽的小人儿蹦蹦跳跳地跑进向晚宫，手里捏着刚刚紮好的纸鸢，“母后，快看，快看……”小人儿扑进母后怀里，将手里的纸鸢举到母后眼前，不知是兴奋还是奔跑的缘故，小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征儿。”满脸忧愁的皇后见小人儿朝自己跑来，硬生生扯出一抹笑，俯身摸摸小人儿的头，眼中尽是宠溺，看看小人儿手里的纸鸢，赞道，“真漂亮，是谁给征儿紮的？”
“是征儿自己紮的！”小人儿高高仰起头，黑亮亮的大眼睛里满是骄傲。
“是吗？征儿真是心灵手巧，竟然紮得这样好看。”皇后捏捏小人儿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毫不吝啬地夸奖着，顺手理理小人儿的衣裳，满是慈爱。
“母后和征儿一起去放纸鸢吧。”小人儿拉着皇后的手就要往殿外去。
皇后蹲下身子，摸摸小人儿的头，将散乱在小人儿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後，温言软语道：“征儿乖，母后等会儿还要见你小姨母，征儿自己先去放纸鸢，等母后忙完了再陪征儿玩，好不好？”
小人儿噘起了小嘴儿，满脸的不乐意，糯糯道：“不嘛，母后……”说着便轻轻摇晃母后的胳膊撒起娇来。
“征儿乖，听话！”皇后微微挑眉，声音也变得有些硬了。
撒娇不成，小人儿转转亮晶晶的大眼睛，妥协道：“那，那征儿陪母后，等母后忙完了再和征儿一起去放纸鸢。”
“唉……”皇后叹口气，摸摸小人儿的头，“好吧，等会儿不要乱说话，要乖乖的，知道吗？”
“嗯！征儿一定乖乖的！”小人儿使劲儿点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皇后娘娘，人到了！”内侍禀道。
“请。”皇后吩咐着，忙去迎。
“姐姐……”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妙龄女子出现在殿外，身後是一干陪嫁的宫女、嬷嬷。
“妹妹……”
两人一个殿内一个殿外，四目相对，眼中尽是悲戚。
“小姨母！”小人儿却是开心地跑到小姨母跟前，张开双臂，一跳一跳地要抱抱，“小姨母，抱抱，抱抱！”
“征儿！”皇后一声喝，“不许胡闹！”
小人儿身子一抖，扭头去看母后，不知自己做错了什麽，心里委屈得紧，黑萄似的眼眸立马就水汪汪的了。
“不碍的。”秦昭对皇后扯出一抹笑，却难掩那笑中的苦涩，俯身抱起小人儿，声音有些哽咽，“是要好好抱抱的，这一别，不知道以後还有没有机会再抱我的小征儿了呢。”
“……”皇后张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征儿，小姨母走後你要乖乖的哦。”秦昭拿鼻尖蹭蹭小人儿的鼻尖，对着那娇嫩嫩的小脸儿又亲又咬，惹得小人儿咯咯直笑。
“咯咯……小姨母要去咯咯……哪里咯……”小人儿胡乱扭动着身子躲避小姨母的“袭击”，听了小姨母的话，禁不住好奇，“小姨母要去多久？什麽时候回来？”
“去多久？”秦昭眯起眼，微微斜着头，好似是在冥思苦想，“小姨母也不知道呢，等征儿长大了就接小姨母回来好不好？”
“好！征儿要快快长大，去接小姨母！”小人儿一本正经道，对着小姨母伸出小拇指，“小姨母要和征儿拉钩钩，要等征儿长大，去接小姨母！”
“好，拉钩钩，小姨母等着征儿。”秦昭伸出小拇指，勾住那短短小小的小拇指。
“真乖！让小姨母亲一口，麽～”一口亲在那粉嫩嫩的小脸蛋儿上，将小人儿紧紧抱在怀里。
“小姨母？”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直觉得小姨母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连带着自己也抖动起来，耳边传来小姨母压抑的哭声，伸出小手轻轻拍小姨母的背，“小姨母乖，不哭哈，不哭……”记得自己哭的时候，母后就是这麽做的，然後自己就不哭了。
可是，小姨母没有自己乖，越哭越厉害了。
小人儿没了主意，扭头找母后求助。
却见，母后泪流满面，哭得一塌糊涂。
那些泪，母后的泪，小姨母的泪……似乎滴进了凉征的心里，留下永久的印记。
悲伤的，愤怒的，耻辱的印记。
那一年，凉征六岁，亲眼见自己的小姨母，母后唯一的妹妹，会陪自己玩，会逗自己笑，年仅十八岁的小姨母，被迫远嫁草原。
很久以後，凉征才知道自己长大还要很久很久……
凉征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快快长大……
“皇叔！”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凉征的回忆。
“怎麽了？”凉征从已经发黄的草地上一跃而起，走向不远处的小人儿。
“纸鸢……”凉安，太子凉谋的儿子，伸手指指落在屋顶上的纸鸢，“皇叔帮安儿捡回来，好不好？”
凉征顺着小侄儿手指的方向，仰了头瞅瞅那高高的屋顶，痛快应了：“好呀，不过安儿要和皇叔一起去捡。”低头冲凉安一笑，带了几分算计。
“可是……”凉安面露怯色，“好高，安儿怕……”
“安儿不怕，皇叔会护好安儿的。”凉征说着，揽了小凉安的腰，将他夹抱在腋下，灵活地攀爬上一棵大树，踩上粗壮的树干，借力跃上了屋顶。
“哇哇哇……”凉安吓得哇哇大叫。
凉征站在屋顶，稳住身子，低头弹了凉安的脑门儿一记：“叫什麽叫？有这麽可怕吗？胆小鬼！我像你这麽大的时候都会自己上屋顶了！”
凉安摸摸自己的头，仰头嘴硬道：“我……我才不怕！我才不是胆小鬼！”
凉征原本还揽着凉安，听了这话索性撒了手，指指不远处的纸鸢，鼓动道：“不是胆小鬼的话就自己去捡！”
凉安不服气地哼一声：“去就去！”壮着胆子，一步步朝不远处的纸鸢挪。
凉征抱着胳膊，嘴角含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凉安小心翼翼的样子。
“捡到了！”凉安将纸鸢拿在手里，得意地冲凉征晃晃，好像在说自己才不是胆小鬼。
凉征点头笑笑，冲凉安勾勾手：“回来，带你下去。”
“好！”凉安点点头，因为兴奋忘记了危险，迈着大步朝凉征走去。“啊！”脚下却是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
“安儿！”凉征一惊，飞身抱住了凉安，脚下也是一滑，身子一晃，两人一齐往下掉。
“不怕。”凉征一手紧紧抱住凉安，一手抓在屋檐上，随即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了地上。
“哇！”一落地，凉安就大哭起来，双手紧紧勾着凉征的脖子不放。
“乖了，不怕不怕，没事了。”凉征见此，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蹲在地上，轻轻拍抚着小侄儿的背，不停哄道，“安儿不哭，有皇叔在呢，没事儿了，不哭……”
“呜呜呜……”小孩子仍旧是哭个不停，凉征没办法，东张西望，想找个人来帮忙，但见一人快步走来，好巧不巧，来的正是太子妃，凉征的皇嫂，凉安的母亲，凉征抿抿嘴，心虚得很。
“安儿！”太子妃接过凉安，抱在怀里，“怎麽了？安儿？”
“嫂嫂……”凉征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指指屋顶，“我刚刚带安儿去屋顶捡纸鸢，结果……”
太子妃瞅一眼那高高的屋顶，脸色惨白，微斥道：“征儿，不是嫂嫂说你，这麽高，你说安儿若是摔个好歹……”
“是是！”凉征忙点头，“是征儿唐突了，征儿知错了，以後不敢了！”忙躬身赔礼道歉。
“算了，安儿没事就好。”太子妃摇摇头，“父皇和太子正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躲到这儿来了，快去吧。”
“父皇和皇兄找我？”凉征皱眉，想来也只能是因为那件事了，“既如此，征儿就先行告退了。”
“快去吧，不要叫父皇等急了。”太子妃点点头。
凉征颌首，疾步朝两极宫去了。
“安儿，不哭了。”太子妃轻拍凉安的背，将他放在地上，虽是心疼，却也蹙眉劝导，“男儿有泪不轻弹，莫再这般哭哭啼啼了，被你父王看到了，又该训你了。”
“嗯……”凉安抹抹泪儿，努力止住了啼哭，抽抽搭搭道，“安儿不哭了，安儿不是胆小鬼！”
“胆小鬼？”太子妃不解，随即明了，扭头看着凉征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父皇！”凉征争得面红耳赤，“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麽能娶亲呢？”
“朕知道，只是你已经十六岁了，到了适婚的年龄，今早上朝的时候那些大臣又在催……”建武帝面露难色。
“又是那些大臣！”凉征气愤不已，“我成不成亲关他们什麽事？”
“征儿。”太子凉谋拍拍凉征的肩膀，“消消气，朝中那些大臣又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况且我们凉家本就子嗣单薄，他们也是为了……”
“我不管他们是为了什麽！”凉征一跺脚，“我可不能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就娶亲害了其他姑娘！”
“征儿……”建武帝也是为难，让自己的女儿扮作男儿已是极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了，现今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娶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又有什麽办法呢？
“征儿，为兄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凉谋欲言又止。
“什麽办法？说来听听！”凉征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