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雪城比他想地更大、更为壮观。
阳光洒在皮肤上，暖暖的带着早晨的舒爽感。
凌雪赤脚踩在草地上，清晨的露水弄湿了他的脚，并不讨厌，反而沁人心脾。他蹲下身看着蚂蚁一只只从脚背上爬过，他好奇地用指头轻触，喜悦道：「妮露你看，牠在我手上。」
妮露的脸一红一白，立刻远离他，喊着：「好恶心，别碰呀！」
「哈哈。」柏菈手里拿着捕虫网，努力跟蝴蝶奋斗着。他道：「妮露最讨厌蚂蚁了。」
凌雪偷笑，他暗自记下妮露的弱点。
「你别笑，都是哥哥的错，喝完奶茶的杯子不放在洗碗槽，害得隔天早上生了一堆蚂蚁，还放在我的床边，恶心死我了！」妮露回忆起她和蚂蚁的渊源，抖了一下，回头瞪了造孽的柏菈。
凌雪满脸笑容继续探索这陌生的世界。这世上有比他更可悲的吗？明明是雪城人，活了这麽久却连个雪城的美景都没看过，只在那阴暗的空间里和梅尔做那龌龊的事。
那天，柏菈答应了他，带他离开。
同时机灵的凌雪，在流星锤破坏地下室的同时，他暗自施加了维持的魔咒──
是的，他也是有魔法的，这是他五年前被梅尔做的三天下不了床时发现的。
那时他一心想着要用双手毁灭梅尔，忽然，左锁骨的印记发出刺眼的光芒，他意外发现他有召唤冰的能力，可惜的是他的魔法偏向复原系，毫无攻击力。
每个人的魔法性质不同。
比如妮露是体能的爆发，柏菈是破坏系。凌雪之所以会在破坏的刹那施加维持咒，是为了让回来後的梅尔不会太快发现地下室已面目全非的事实。
到头来，他还是很怕梅尔。
後来跟着柏菈他们到地面上，妮露迫不及待带他到雪城着名的景点参观，一路上他们受到众人的瞩目，特别是有双蔚蓝的眼和罕见银白色长发的凌雪，几乎成为众人八卦的对象，人们交头接耳，认识柏菈的人还兴冲冲地拉住他，逼问：「柏菈，你什麽时候找个这麽人妻样的男朋友啦？都不介绍一下。」
柏菈气地挥开朋友的手，怒道：「什麽男朋友！他是我……呃，远方亲戚！」
到外面後，柏菈和妮露说好了，不可以把凌雪精灵的身分透露，少惹麻烦。
妮露在旁边调侃，吐舌道：「你们追不到哥哥就别嫉妒，哦，如果想知道哥哥的喜好的话，欢迎拿棉花糖来巴结我哦！」妮露的搧风点火更把柏菈的怒气燃烧到最高点。
凌雪歪着头，不解看着和柏菈勾肩搭背的青年们。
不知是他长年眼里只有梅尔，或者梅尔对他的精神攻击远比身理上来地大，他竟然惊觉青年们都没有梅尔顺眼。在无形之中，梅尔已经严重影响他的身心灵。
到了夜晚，柏菈和妮露领着凌雪住进他们位在山丘上的家。
由於年轻人为了赚钱，老早搬进了城里，山丘上的住户只剩下年幼的孩子和老人家。柏菈与妮露的父母几年前出任务不幸遇难了，因此他们目前和爷爷住一块儿。
以凌雪没见过世面的眼光，目测柏菈还是十四岁的毛头。相比之下，拿梅尔出来比对，他不知是吞了什麽仙丹，外表压根儿没变过，还不要脸地谎称永远二十五岁。
「错，我今年二十二了。」柏菈站在凌雪旁比了个二，一脸骄傲。
「我知道凌雪哥哥心里在想什麽，没办法，哥哥太幼稚了。」妮露无奈。
知道凌雪的真名後，柏菈下令禁止喊凌雪「精灵」，当然凌雪没把他的姓告诉他们。
「那妮露呢？」凌雪站在两兄妹之间，三人走到了门前，柏菈家里养的狗正对着凌雪狂吠。
凌雪第一次看到狗，吓得躲在柏菈後面。
「我十八哦，哎呀我不重要，凌雪哥哥要是对哥哥有兴趣，要来巴结我哦。」妮露绑着两条辫子，两颗圆圆的大眼水汪汪的，配上跟柏菈有得拚的娃娃脸，凌雪觉得他像个长辈。倒是，妮露貌似急着外销哥哥给男人。
柏菈习惯妮露的玩笑了，他没理会，迳自拉了左侧的铃铛，叫着：「爷爷，我和妮露回来了哦。」
里头传来锅碗瓢盆的铿锵声，接着又是爆炸声响，堪比世界大战。
妮露皱眉，「爷爷又在毁坏厨房了，真是，都叫他别下厨了。」
半晌後，里头终於安静了，可是……再也没有动静，妮露慌张喊着：「爷爷不会遭遇不测了吧，喂——爷爷，你还在吗？」
柏菈直接召唤出流星锤，凌雪和妮露自动站到一旁，同时凌雪不解问妮露：「你们没有钥匙吗？」
妮露摇头，「没有，爷爷说出来混就要承担露宿街头的风险，因此只要爷爷不在家，我们只好以天为被盖，以地为床睡了。」
凌雪哑然。
柏菈的破坏力是雪城里数一数二的，爆裂声穿破耳膜，柏菈家瞬间破了个大洞。
柏菈和妮露急急忙忙冲进去，屋里乌烟瘴气的还有浓浓的烧焦味，妮露尖叫：「爷爷！」
只见一位年迈的老人家吞吞吐吐地走出来，浑身油烟味，手里还拿着锅铲和锅子，身上的围裙烧破了一大块，老人家咳着嗽，相当狼狈。
「是柏菈和妮露啊，咳咳……你们还知道回来，都超过门禁时间了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老爷爷挥舞着厨具，老当益壮的样子颠覆了刚刚的灰头土脸，妮露夹着尾巴逃到後头，推着柏菈，道：「哥哥出门寻爱，不关我的事！」
「寻爱？」凌雪和老爷爷同时喊，老爷爷猛然抬头，这才发现门口的凌雪。
「他是谁？」老爷爷问。
「哦……他是……」早已不想理会妮露的柏菈尝试解释，总不能对爷爷撒谎是远方亲戚吧？
「他是哥哥的情人！」妮露接地快，一语道破种种疑点。
老爷爷恍然大悟，赞赏的看向柏菈，满怀笑容，道：「你小子真不赖，总算有点出息。」
柏菈从下午被妮露抓着带凌雪「游街示众」後，就不断被妮露推销，早已习惯妹妹热衷关切他爱情方面的事，时间久了他也不以为意。可……这回是精灵凌雪，还当着爷爷的面凑合他们。
柏菈红着脸怒斥：「我和凌雪只是朋友！」
「哦，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这狗血剧看多了就不足为奇了。」妮露感慨。
「柏菈，你找个好日子，爷爷为你安排证婚人，只要看到你幸福，钱不是问题，你尽管开口想要什麽，爷爷帮你准备好嫁妆。」老爷爷放下厨具，走向前挽起凌雪的手，却又刹那间收回，一脸不可置信。
婚姻大事被随便敲定的柏菈本想带着家里那只胖狗离家出走，忽然看到爷爷脸露出讶异的表情，不解地问：「怎麽啦？凌雪有什麽问题吗？」
凌雪也满是惊恐，他倒退好几步，直到背碰上桌子，他吃痛一声，跌坐在地上，昂首望着老爷爷的脸，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占据了他整个思路，他全身颤栗，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打压地他想远离这里。
老爷爷试图靠近他，凌雪一直被逼迫到墙角，无路可退後他挥舞着双手，大叫：「不要过来！」
他恨透这种感觉了，他总觉得老爷爷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似乎想要分裂他的身体。
这个错觉在梅尔对他施虐时也有过。他们都想要得到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凌雪潜意识想要逃走，却又再次被拖回黑暗。
凌雪受不了，摀着耳朵尖叫：「走开——我是自由的，不要拘束我，我不属於任何人！」
老人握住凌雪纤细的手腕，凌雪震惊地想夺回，老人的力气太大他的手快脱臼了，凌雪只能用另一手，伸出长长的指甲，嵌入老人的肉里，然而徒劳无功。
「凌雪，冷静，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来帮你的……」
「你们每个都这麽说，然後呢？我又在地狱里无限循环……」凌雪也不知自己在说什麽，只是凭着莫名的想法脱口而出。像是对老爷爷的恨埋藏已久。但是……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对……凌雪很确定他并非与老爷爷是初识。奇怪，他到底是谁，而老爷爷又是他的什麽人。
好烦，好杂，凌雪崩溃地在一团混乱里失去意识，他的过去究竟除了梅尔外，还有谁？在零散的记忆片段中，他看见了很像柏菈的小男孩，手里抱着一个女婴，而在火焰中有对夫妻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而……那时保护他的男人又酷似梅尔。
但他不是打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地下室？这是梅尔告诉他的。
模糊的回忆，持续播放到地下室时便停止了。那是一段，真实而残酷的意象。
※※※
凌雪昏迷了三天才在妮露哭哭啼啼的抽泣声中苏醒，他梦见了他在大风大浪内受尽折磨，醒来後才发现大风大浪是妮露的泪水和鼻涕，沾了他一身，相当恶心。
「凌雪哥哥！」妮露抱住凌雪，哭得梨花带雨的妮露叫着：「你终於醒了！我还以为是爷爷把你吃掉了呢，你别这麽怕爷爷，爷爷人很好的！」
「嗯……」凌雪倚靠着床头柜，慢慢坐起身，妮露害羞得赶紧拿出毛巾帮凌雪擦了擦残留的鼻水，贴心得问凌雪需要什麽，「凌雪哥哥要喝热汤吗？还是水呢？想要什麽都可以找妮露哦！」
「嗯……不用了，谢谢。」凌雪给了妮露温暖的笑容，妮露脸颊微红，脖颈处更是呈现诱人的浅红，她提议：「那你要找哥哥吗？哥哥在书房哦我去请他过来。」
没等凌雪回应，妮露蹦蹦跳跳的像只兔子，离开了房间，留下孤伶伶的凌雪。
凌雪回想着昏迷前的一切，他怎麽会反感妮露的爷爷呢？但他就是有让他呕吐的感觉！闷闷的非常不舒服，凌雪摀着自己的心，那里空空的，什麽也没有。
柏菈接到消息後奔向凌雪的房间，见他虚弱的坐在床上，一时忍不住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安慰道：「没事了，你还好吧，你昏迷了三天，我们快担心死了！」
凌雪点头，他看向门边，反问：「妮露呢？」
「她去市集买食材，你醒来後爷爷也很高兴呢，今天晚上要吃大餐！」柏菈开心道，见凌雪仍面不改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啊，对不起，我忘记你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我去跟妮露说……」柏菈转身想走，凌雪却拉住他的手腕。
「不用，我想吃吃看，人类的食物。」凌雪微笑。
笑容下是张冷漠的脸蛋，柏菈这人该不该相信呢？他可没跟他说过他不用饮食的事。
趁着妮露和爷爷去买东西，柏菈坐在凌雪旁边跟他说这世界的故事，好多凌雪看书才知道的物品一一出现在眼前，其中他最感兴趣的是车子，柏菈兴冲冲的向他提议有朝一日一定要带他坐车子逛雪城一圈。
柏菈还给凌雪看了他的压箱宝，好多好多亲手画的插图，多半是画在课本上，凌雪问：「上课是什麽？是画画课吗？」
「呃……不是，语文课或数学课实在太无聊了！唉，你去了後你就明白不找点乐子，那一小时的课太难熬了！」见凌雪一脸好奇，柏菈起了个念头，他搓着手掌，不怀好意的问：「凌雪你对上学有兴趣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学校？」
「学校？你是说学生们坐在一个大教室内看着老师耍宝的地方吗？」凌雪老实的说出看梅尔写的小说内容，对「学校」的叙述却惹得柏菈啼笑皆非。
「你要是这麽说会被留级的！走嘛，凌雪你应该跟我年纪差不多吧，明天我带你去报名，後天就能上课了，还能认识新同学哦！」柏菈怂恿着凌雪，很大一部份是他想和凌雪一起上学，这样妮露不会太常来烦他。
「嗯……听起来不错。」
凌雪答应了後，柏菈还跟他说了他以前的故事，凌雪则浅浅带过困了他十八年的地下室，当然没提到梅尔怎对待他，这羞耻的事凌雪没兴趣大肆宣传。
「我记得……我有个哥哥，可是很早就过世了，爷爷说哥哥是我假想出来的，呵呵，听起来很蠢对不对。」柏菈嫌椅子太硬了，硬要跟凌雪挤一张床，他们两个共躺在一张床上，盖同条被子，和梅尔的经验让凌雪觉得柏菈对他有慾望，他讨厌两个肢体太过靠近的感觉，男人的气味令他厌恶。
「我父母说我的流星锤是用来保护人的，他有个普通的名字叫『希望』，然而这只是个传说，它比较偏向『毁灭』，至少我是这麽认为的。」
柏菈召唤出他的流星锤，还给凌雪摸摸看，凌雪拿在手里，挺重的，应该有三公斤。
流星锤上的纹路纹理分明，凌雪把玩着却差点因重量不平均误伤了柏菈，幸好柏菈眼明手快，立刻将流星锤收回，「所以我就说它偏向毁灭吧。」
凌雪扯了扯嘴角，看着柏菈，心中五味杂陈，柏菈没有外表这麽开朗。
等妮露他们回来後他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妮露发挥她精湛的厨艺，做了十几道菜，四个人吃绰绰有余，凌雪还是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是新鲜的，特别是「蒜香奶油牛排」这项，咀嚼着牛肉，蒜香的味道搀和着奶油，味道冲击着他的味蕾，凌雪一口接着一口咽下肚，吃得急了不小心噎着。
「哎呀，凌雪哥哥你吃慢一点，还很多呢。」妮露赶紧拍着凌雪的背又倒了一杯水给他，「你吃的牛肉是每天限量一百份的呢，我特别去排队的哦。」
「为什麽人类要吃其他生物的肉呢，还烹煮得这麽精致，所以……牛一生下了就是为了成为人类的食物吗？」凌雪喝着开水，满是疑惑。
柏菈解释，「也不能这麽说啦……谁的力量比较大就能制裁对方，呃，这样人类又会变得很邪恶……简单的说如果不要让别人凌驾在你之上，就得变得更强。」听完柏菈的解释，凌雪默默放下杯子，看着自己的双手，想着柏菈的话和梅尔。
变得更强……是吗？只要变强了，梅尔就没有资格强迫他。
学校手续办得很快，隔天一早柏菈带着凌雪到魔法学院申办入学手续，学校共十五年的课程，没有年龄限制，一般都是七岁入学，二十二岁毕业。
柏菈自得意满的跟凌雪炫耀，「我是本届毕业班级中最优秀的破坏系学生，还请多多指教啦。」凌雪没有多讶异，他看过柏菈施法，大概只比梅尔逊色一些。
入学是要考试的，凌雪在考场内待了三个小时，经过笔试和实作的考核後，又过了半个小时，学务主任拿着能力证明开开心心的交给凌雪，柏菈好奇的探头观看。
「哇！本届毕业班级真是人才济济，而且我没想过插班生有能力插入十五级，请问凌雪同学有指导老师吗？」学务主任抹着眼泪，「真是太感动了，当了学务主任好几十年终於看见一位复原系的人才，雪城的未来一定欣欣向荣！」
第一次看见凌雪的魔法柏菈也感到讶异，复原系和治癒系不同，复原系的定义是保持物品的完好，治癒系的对象通常是人。也有人说复原系和治癒系应该算同一类，然而古蹟的修复、灾区的重建……都必须依靠复原系，治癒系是做不来的。
两方学者各有立场，争论不休。
重点不是复原系，凌雪竟然是十五级的学生，是他的同学，柏菈一瞬间淡定不能了，他指着凌雪，「我……我读了十五年的书，凌雪你是何方神圣，自学的吗？」
「天生吧。」凌雪盈盈笑着，柏菈的脸由红转白，心里不好受，凌雪则乐得享受柏菈逗趣又变化多端的表情。
不管柏菈多不甘心，凌雪这意外的插班生拿着优秀的能力证明，顺理成章进入十五级，成了柏菈的同学，也创了魔法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今年初入学，年末毕业的高材生。
入学手续办完後凌雪不想那麽快回去，柏菈带着他到处走走，经过几天的相处凌雪愈来愈喜欢开柏菈的玩笑，特别是柏菈因为他天赋异禀的能力而羡慕的样子更让凌雪充满成就感，跟柏菈在一起没有梅尔来得沉重也没有与妮露相处时的尴尬。
或许是他们年纪相仿和柏菈给他的亲切感，击垮了他封闭已久的心。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人们的信仰中心，那座困了凌雪已久的古堡。凌雪有些畏惧，躲在柏菈後面，拉着他的衣服，「怎麽来这里，你知道我很讨厌这的。」
柏菈把凌雪推向前，「又不会怎样，这里是雪城人民做礼拜的地方，你别往坏处想，你长年困於黑暗中，可能不知道古堡那的风景有多美，走嘛，别害怕，我拉着你的手。」柏菈早已习惯凌雪的冰冷，挽着他的手踏上阶梯，凌雪却差点儿跌倒，「喂……你走慢一点……」
踏过无数个阶梯後，凌雪一脚踩上目的地，兴喜得左顾右盼想看看柏菈说的美景是什麽。
这地方是古堡的中央，中间立了一座二人雕像。
凌雪的目光还没放在雕刻得维妙维肖的雕像上，视线却深深得被雕像前的男人吸引。
「嗯？凌雪你怎麽……啊？」柏菈愣住了，他看着背对他们的男人，男人海蓝色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和往常一样他用个发圈随意紮起，一阵风吹过丝丝细发随风飘扬，墨蓝色的袍子微微掀起，像是察觉到什麽，男人慢慢的回头，风大得使他的鬓发遮蔽了视线，在这微妙的间隙里，凌雪疯了般拉着柏菈往後跑，拉扯的过程中还伤了柏菈的手腕，烙下勒痕。
站在正中央的男人是梅尔。
这次的出访比他想像得快，应该说他一心挂念着凌雪，还没全数拜访完就先回去了，领主也拿不出个好藉口说服他，恐怕梅尔一走拜访临邦的任务会更困难。
梅尔回来後，不出所料，离开的这段时间凌雪已经走了。
当他看见空荡荡的房间时，便知道这是凌雪的魔力制成的假象，他看了凌雪这麽多年，凌雪的魔法他比谁都清楚。
梅尔挥手撤除了魔法，真实的地下室早已破坏的无一完整，说恨吗？不，更多的是感慨。
关了好几年的鸟儿了，早该还他自由让他看看这世界，一味的限制只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不巧的是，这个悲剧在好几千年前已经创下了。
梅尔回头後什麽都没看见，唯一能证明刚刚有人来访只剩下凌乱中扯下的几根断发，他走了过去捡起地上的银丝，闻了闻味道，凌雪的气味他一辈子都记得。将银发握在手心里，梅尔转身走向了雕像，在雕像前跪下，诚心诚意的祈祷。
『预言之神，我的罪恶经历了几世的轮转，在我真心的忏悔下，祢能原谅我吗？』然而回答他的是天空中飘下的几片雪花，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化成雪水。
雪，一片片落下，梅尔抬头望着天空，「是吗……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呢……」
这时，有位年迈的老人从雕像後头倚着拐杖徐徐走来，他站在梅尔的前方，梅尔起身，恭敬地对他行了礼，道：「莫克森，您来了。」
「我究竟要看你在雕像前忏悔多少年呢？梅尔。」老人名叫莫克森，而莫克森不是别人，正是柏菈和妮露的爷爷。
梅尔不语，他长长的睫毛上下刷着，遮盖了眼里的哀愁。
「梅尔，你的时间转动了吗？」莫克森换了个说法，这更让梅尔心痛，他紧握着拳头，雪愈下愈大，他身上的雪逐渐增多，彷佛他心中悲愁的情感。
「没有，转动的是恨意的齿轮，我已经……不值得原谅了。」他张开双手，掌心朝上，雪花从他的手里随风飘走，一阵风吹过，带走无限的思念。
这是他拥有凌雪的第十八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