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妤璟的百般逼问下,向母才终於道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向妤璟现在租的房子也曾经有过其他房客,只是都住不长,全被魏承勳给赶跑了。
说赶也不太对,当事人倒是什麽也没做,只是那彷佛在鄙视人的态度,自动把人给驱走了。
其他还有人投诉他没好好处理垃圾,老是搞得臭气熏天;也有人说他毛病很多,常常顶着一张臭脸要他们安静一点;更有人怀疑,说到吵闹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彷佛闹鬼的声音,搞不好就是魏承勳的杰作。
风评传了出去,久了,也就没人想租了。作为房东,是该把魏承勳这个素行不良的房客请出去,不然供着这尊佛、空着一间房,实在没道理。但问题就是,房东和魏叔叔是好朋友,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赶人,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房东只好和魏叔叔商量,请他们帮忙找人来租隔壁那间房,且要是这个月底前都还是没人的话,就得请魏承勳走人了。
而向妤璟,便恰好补上了这个缺。
这下谜团全解开了。难怪搬来第一天和房东说话时,话题一带到魏承勳,对方就变得吞吞吐吐。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这是替别人入了地狱。
「可是我想,应该也没他们说的那麽夸张吧?我看你现在不是住的挺好吗?谣言都是越传越夸张的啦!」聊开了话匣子後,向母一改先前东遮西掩的态度,又变得坦然起来。「我是听说,承勳虽然一个人在外独居蛮久了,不过好像没什麽生活能力,老魏他们夫妻也是很担心,我就说我们家妤璟很贤慧、很会照顾人啊,也正好要找房子,不是刚刚好?」
没什麽生活能力,看得出来,对一个只会买牛奶和巧克力的人,自己是也没有多大的期待。只是,这和自己必须去照顾他,完全是两回事吧!
向妤璟觉得自己还真是跳进了一个深坑,但尽管在跳进来之前已经百般防范,那本「跳坑须知」,她肯定还是漏读了几页。
「你住也住进去了,也真的是托人家的福才拿到那麽好的福利,既然这样了,就帮忙照看一下承勳嘛!不会花你多少功夫的吧?」
那是你不知道,魏承勳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每次讲电话都吵不赢。挂上话筒後,向妤璟不禁暂时对讲电话这件事有阴影了。
***
再怎麽强人所难,向母也不可能每天打电话来查勤,所以她拜托的事也完全可以抛诸脑後——
才怪。
那通电话顶多是让向妤璟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即使没那通电话,她也不会真的完全不顾魏承勳的死活。
大学的时候有次系上实习,老师要他们以组为单位在时限内交一定数量的新闻稿,向妤璟在截止前就写好了她份内的部分,甚至还多写了以备不实之需,同组却还是有几个同学火烧屁股还赶不出来,她大可上报老师他们的怠慢,但她只是拿出自己多写的那几篇,补足了小组应该达到的量。
她就是心软,没办法狠下心,一直都是这样。
既然受了魏叔叔的帮助,她也不好意思什麽都不做,就算魏承勳多拒人於千里之外,她也暂时都当他是怕生。说不定两人熟了之後,会发现他意外的好相处,这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问题是,要怎麽熟起来?
这件事还真是让向妤璟头痛万分。他们现在可是连招呼都不会打的关系啊!是只能看着他挑牛奶的背景跳脚的关系啊!
对方不友善,她若是跟进,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因此她决定放下之前的恩仇和幼稚,至少还是向对方打招呼。
「嗨。」
她举着摊开五指的右手,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把五指并拢还是分开才是正确的,只求对方不要看出她不自然的僵硬。
和她同样刚准备出门的魏承勳小小的往她那瞥了一眼,然後就像没看见一样,直接往电梯走了。
好,是她多虑了。
不说魏承勳有没有看出她的僵硬好了,他根本连她这个人都没看见吧。
「我到底在做什麽……」
亏她还特别在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时,冲出来假装自己也要出门,想来个巧遇的「嗨」,现在看起来简直是不明所以的蹩脚戏。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上头写着「江纪恒」。她二话不说地按了红色的「拒绝」,想了想,又把联络人名称改成「拒接」。
对了,这麽说起来,还没和安妮要过联系方式呢。那次之後她们又搭过几次班,看她们默契不错,排班的同事便经常将她们排在一起。
本想着再回家里窝一会儿,但想到何安妮常常因为补习班「冬暖夏凉」而提早到班,向妤璟便收起了懒散的念头,拎着包包准备「真的」出门。
好巧不巧,在她搭电梯到一楼时,电梯门一开,在外面等待的就是魏承勳。他手上抓着两盒巧克力,看来是从隔壁的便利商店买的。
这人还真靠糖分就能过活啊。
有了前几分钟的教训,向妤璟还没能那麽快重建信心,她陪着笑,压低身子溜过魏承勳身边,嘴里那句「你好,真巧啊!」就是怎麽都说不出口。
踏出大厅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在电梯门完全闭上的一秒前看见了魏承勳的脸。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这随意的一瞥,祭出了一计锐利的眼刀,直直射向毫无防备的向妤璟,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麽,得被人这样瞪着。
每天都得和这样的邻居打照面,也难怪之前那些人都跑了。
向妤璟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为前辈们感叹,也为自己遥遥无期的收服之路叹息。
「他就没什麽朋友吗?」黄姵瑜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
「我怎麽知道,从来没见过别人来找他。」向妤璟的下巴抵着桌子,在快被黄姵瑜的抹布扫到之前赶紧移开。
难得的休假,居然没地方混到必须来黄姵瑜工作的地方。她意思意思地点了一杯奶茶,黄姵瑜也很够义气地免费帮她升级大杯。
趁现在店长不在、客人也不多,两个人把握大好时机,在角落里偷偷话家常。
「也太神秘了,你不是说他只喝鲜奶、吃巧克力吗?这样能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可以不要知道就好了!啊啊!」
「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奶茶,是酒,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可能要麻烦你去隔壁便利商店,顺便帮我带一瓶。」
「才不需要,而且小姐你在上班中。」
向妤璟用吸管把最後一口奶茶吸完,发出「簌簌」的声音,惹得黄姵瑜作势要打她。
「不好意思,我要结帐。」突然,客人的声音传来,向妤璟低声提醒黄姵瑜「快去」,後者做了个鬼脸,便赶忙跑到柜台。
向妤璟眯起眼睛盯着好友忙碌的身影。要不说服黄姵瑜和自己一起找别的地方合租呢?她也经常抱怨自己住的地方太小,衣柜都要不够放了。不过自己签的租约是半年,还得等过完这六个月才行。
她在桌子上伸长了上半身,脸颊贴在桌面上,心里头交错着万千思绪。
搬出和江纪恒同居的房子後,她就像一辆迷失轨道的列车,纵使她不停探勘,也好似在慢慢地找回正轨,她却觉得一切都不太对劲,彷佛开上了别人的轨道,不合的车轮在上面摩擦,感觉随时都会崩坏。
但她却不知道,怎样才该是属於她的。那个她曾经以为的完美,现在回头望去,只剩一片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