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景象闪过眼角,江澄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的望着另一个方向。
「宗主,怎麽了吗?有什麽不对吗?」随行的云梦弟子不解的循着江澄的目光望去,除了一般百姓来往买卖,简朴房舍,不过是很平常的日常风景,宗主是看到了什麽?
「……没事,走吧。」转身扬起了深紫色的衣摆,江澄抬脚前又往那方向看了一眼。
时近炎夏,戏水的人多了起来,结果相对的,被水祟缠上枉死的人也多了起来,每当入秋前的这段时间,都是莲花坞最忙的时候,因为枉死的人也会成为水祟,随着水祟越聚越多,邪气就会越来越重,最後成了水行渊,那又是一个头疼的东西。
所以,在大患未成之前,必须除之。
也因此,云梦江家连同其下大大小小的仙家山派,几乎会有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都在处理水祟的问题。
今日,江澄刚和门下弟子替一处村镇的河道净灵,连忙了十余天,他们好不容易有余闲能喘口气。
让众人在小镇客栈暂歇三天,江澄把事情简单交代,定下五天後在下一个目的地碰头,人便直接御剑离去。
先上了一趟金麟台看看金凌那小子,停留一会儿之後再往姑苏。
当熟悉的亭檐瓦顶出现在视线所及,江澄才想起,他已二个多月没踏上云深不知处了。
「江宗主?」轮值的门生看着在山门前下剑的江澄,其中一名弟子上前行揖正要开口时,江澄倒是先了一步说话。
「含光君在吗?我有事找他。」
含、含光君?怎麽会是含光君,不是应该找泽芜君的吗?
差点没脱口说出「您找错人了。」,那弟子愣了愣之後,还是有礼的回了句人在藏书阁。
「多谢。」
看着紫色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回廊之间,轮值的门生们才都回了神,想着这江宗主是怎麽了?居然会上云深不知处找含光君?
门口因江澄的反常各自不解之时,当事人已经来到了藏书阁外头。江澄抬头看了看写着藏书阁三字的木匾,深吸口气後,抱着一股壮士断腕的决心推开了厚重的阁门。
蓝忘机在云深时,最常待也待最久的地方便是藏书阁,不知情的以为含光君好学,知情的人……咳嗯。
魏婴临时带着温宁回了乱葬岗一趟,而叔父有事已外出,兄长领着门生出外游猎也不在,他不得不留下代理派门事务,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魏婴出门前亲了他一下笑嘻嘻的说回来会补偿他。
想起魏婴那千奇百怪的补偿方法,蓝忘机执笔书写的手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了一抹根本看不出来的弧度。
一阵脚步声响起,蓝忘机放下了笔,眼一抬,与来人对上了视线,那人停下脚步就站在书架之间,和蓝忘机对望起来。
窗外微风吹过,树叶沙沙,几片花瓣随风吹进了窗落到了木板,蓝忘机身形直挺的跪坐在蒲团上,而来人站的笔直,单手握在剑柄上,指间一个银色的指环闪着淡淡流光,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後,蓝忘机垂下眼,心里已经打算要执起笔继续自己的工作时,那人总算开口了。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顿了一下,蓝忘机再抬眸望着来人,他刚刚没听错吧?江澄有事要自己帮忙?
来人正是江晚吟,他一张脸皱的像包子似的,显然请蓝忘机帮忙这件事也让他很有压力,可是他偏偏不得不。
「……什麽事?」不想帮不要帮不肯帮,不过都只能在心里想,蓝忘机淡漠的问道。
「想你教我做浴桶,不过不是沐浴用的,就小些,能洗脚的大小那种。」
蓝忘机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为什麽找我教你?」依旧是淡漠的口气,不变的表情。但若是蓝曦臣在场,定能看出,蓝忘机现在的表情意思根本是整个人都儍掉了。
「金凌说你家门生有跟他说过,你很会做浴桶。」
初听时他也很震惊,还震惊到差点没砍了金凌的腿。蓝忘机?
「是啊,蓝景仪说含光君常常搬新浴桶进房,那他应该是很喜欢浴桶,既然喜欢,那一定有相当研究,也很会做吧。」
金凌很认真的这麽跟他舅舅讲。然後他舅舅也真的听进去了。
「我想给蓝曦臣……总之,你教我怎麽做,而且,我希望木桶能有保住水的温度的作用。」
「保住水的温度?」脑子还沉浸在做浴桶的震惊中,蓝忘机维持着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完全没思考的顺着江澄的话说道。
「是啊,不然水凉了又去换麻烦。喂……我说你,帮不帮啊?还是我提的条件太难了,你不行啊?」
看着对方一副从头到尾都没变的表情模样,江澄心里其实有点忐忑,虽然这件事没必要一定要这麽做,可是对象是蓝曦臣,对他,他总想给他好的,不一样的。
「不行?我倒是比较担心江宗主达不到我的要求,做出个完全不行的东西。」眉一挑,蓝忘机缓缓站起身来,不行?什麽叫不行?可知那魏婴每次喊着「你行不行?」时,得到的是什麽下场?
「我的教学不比先生轻松,江宗主可有所觉悟了?」
「哼!这世上还没有本宗主想做却做不到的事,若有,也定是你教的差!」
「那就请江宗主随我来了。」
激烈的电流在两人之间响的劈哩叭啦,蓝忘机跨步向藏书阁外走去,浴桶什麽的有什麽难?会比做饭难吗?
蓝曦臣领着门生外出游猎,比预计的提早一天回到姑苏。
进山门时,时间刚过亥时,交代了明日再至兰室检讨此次夜猎心得,蓝曦臣让随行的弟子们各自散去休息,自己则是先到冷泉沐浴净身後才回到寒室。
才进门,屋内已点起了一盏灯烛,晕黄的烛光让室内有了一丝温暖,蓝曦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俊秀的脸上扬起了恬柔的笑容。
将裂冰和朔月放在木架上,换下的外衣整齐的披在屏风,蓝曦臣赤着脚缓缓走入了内室。
帘帐放下了一边,床榻外侧躺了个人,熟悉的浅紫色内衫在自己的衣柜里也塞满了一半,蓝曦臣走到榻前伸手轻轻撩起了帘帐,榻上那人犹自睡的沉,藉着隐约的烛光,那人眼下的淡淡黑青还是入了蓝曦臣的眼。
这段时间是莲花坞最忙的时候,看来是累坏了吧。
落坐在榻侧,手指轻柔的抚过男人眼下,然後落入了一个温暖乾燥的手心,蓝曦臣微微笑着看男人闭着眼,抬手把自己的手握入掌心,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回来了?」
「回来了。」
偏过头缓缓睁开了眼,那人温柔带着笑意的眉眼就这样落进眼底,江澄手一扯,蓝曦臣就这样被他拉到胸前趴伏着,随即就是男人在自己颈间重重的一吻。
「……还以为这趟会错过你了。」熟悉的气味,温暖的肌肤,江澄埋首在蓝曦臣颈侧,声音有些模糊的说道。
「我提早了一天回来……累了吧,快点睡觉。」湿热的呼吸在脖颈间带起了一阵麻痒,蓝曦臣轻轻推着江澄想让他继续睡觉休息去,却不想江澄却突然抱着他挺身坐了起来。
「江澄?」不解的看着男人来了精神,一双杏眼还亮的有些吓人,蓝曦臣理了理江澄额际的碎发,表情有些疑惑。
「你等我一会儿,我弄个东西。」在道侣嘴角偷了个吻,江澄翻身下了榻,连鞋都没穿的就往浴间走。
……眼底都青了,还不休息,又想折腾个什麽啊?
坐在榻侧,蓝曦臣很想把人叫回来塞进床上让他睡觉,不过,他和江澄难得见面,拦心自问,他倒是颇想多留些时间和他聊聊天,说说话的。
听着外室传来声响,没一会儿,就见江澄握着一盏灯烛走回来,他先把灯烛放在床头小几上,接着人又跑走了,再一会儿,蓝曦臣就见到男人抱着一个小圆桶慢慢的回到内室。
「怎麽了?你这个是……」见江澄把圆桶放在自己脚边,再把挂在手臂上的一条布巾折好放在灯烛旁,蓝曦臣见那桶里装着水,心里七、八个问号跑过,这个时候,江澄抱着一桶水要干什麽?
「也没什麽,就是想为你做些事,来。」单膝跪在对方面前,江澄先撩起蓝曦臣的衣摆搁在大腿上,接着把裤子卷到腿窝处,然後抬起对方的一双腿放进了木桶里。
「你……泡脚?」一向任由江澄对自己做尽任何事的蓝曦臣,在双腿泡进温暖的水中时,才知道江澄在做什麽,他很讶异,也很不解,怎麽江澄会突然地想到要给自己泡脚了?
「还没呢。」盘坐在木桶前,江澄抬头看着蓝曦臣笑了笑,接着便低下头,一手握起了蓝曦臣的脚踝,一手掬着水,开始给蓝曦臣洗起脚来了。
「江、江澄??」脚踝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温度,蓝曦臣愣了一下之後,一股燥热由下到上直直窜上头顶,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脸正在冒着烟,他他他……他怎麽……
「以前阿姐怀孕时,脚常常不舒服,那时,那个混……金子轩,就会这样替阿姐按按脚让她舒服些,夜里也比较好睡。」
「……」我、我我又没有怀孕,而且,我也不能生……
「我问过,泡脚时顺便按压一下脚底的穴道,对身体有益,你常常跑东跑西的,这样可以让你舒缓些。」
「那你呢?你也常常跑东跑西啊,怎不对自己好一些?」垂下头,看着男人专注的给自己洗脚按压,蓝曦臣眨了眨眼睛,双眸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我只想对你好。」
唯愿这天地间万般美好,我都能给你。
蓝曦臣只觉得呼吸一窒,差点喘不过气来。
相交多年,结为道侣,两人之间那荒唐羞耻的事也做了不少,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在男人的温情里沉到底了,可江澄每一次的行为,总是能让自己陷的更深,他甚至觉得,他的沉沦像是没有止尽,就如同江澄对自己的情思,如无底深渊,他只能缓缓的,不断的往下掉,而且完全不想逃离。
沉默,在静谧的内室里流淌,除了偶尔的,烛芯的叭啦声,剩下的,便是两人的呼吸声和水声。
江澄洗的很用心,很专注。握在手里的脚踝,是很明显的,属於男人的脚,甚至可能或许还比自己的脚大一点点点点点,完全没有人家说的,什麽娇小白嫩,玉踝纤足。
可是江澄知道,当这双腿攀着自己,缠在自己腰间时,那是多麽的销魂,多麽的令人疯狂。
温热的水滑过削瘦有劲的小腿,淡淡的烛光下,闪着茔亮的水光。
洗完了右脚,再换左脚,待两只脚都洗完按压完之後,江澄站了起来先拿起了一旁的布巾,接着单膝跪在蓝曦臣面前,先将对方一只脚抬出木桶放在摊开的布巾上,接着放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开始擦拭着腿上的水珠。
泡过温水的肌肤温暖滑顺,江澄把水擦乾後,又伸出手,用掌心缓缓揉着小腿。
适中的力道和温暖,沿着小腿上下来回的按着,连脚底跟脚趾都没放过,江澄按的很用心,直到他听到一声轻浅的呻吟。
「唔……呼……」
按摩的手一顿,江澄疑惑的抬起头,只见晕黄的烛光下,坐在榻上的人一手抓着垂放在榻上的帘帐,一手摀着自己的嘴,像是受惊般的看着自己,连眸底都有些水光。
「蓝曦臣……你……我、我按疼你了吗?」他有拿捏力道的,莫不成还是太大力了?
蓝曦臣瞥过头没回话,江澄一看有些急了,他低下头对手里的小腿又摸又看又抬起又放下的问道。
「哪里?哪里?哪里按疼了?」
「……」
「啊?什麽?你说清楚些,哪里疼?」真按疼了?该死的,是谁教他可以这样按摩一下舒缓筋脉的?
「不、不是脚疼……」看男人一脸慌急的模样,蓝曦臣实在是不忍心,可是要他说出实话……这……这也未免太……
「什麽?不是脚疼?那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我按到了什麽不能按的穴道?要不要请医师来看看?」江澄脸都黑了,江家跟蓝家修习的心法不一样,难不成他去按到了什麽所谓的不能碰到的穴位?
「不能请医师……」医师来了,他就没脸出寒室了。
「到底怎麽回事?该死的,我搞砸了是吧。我只是想……对不起蓝曦臣,我只是想对你好,我……」
「江澄……」轻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那尾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情慾?
江澄愕然的抬头,只见蓝曦臣缓缓转过头,居高临下的和他对望,原本抓着帘帐的手轻慢的往自己的方向拉,直到帘帐盖住了他的腹部以下。
「我……我是这里……疼……」简直没脸见人,蓝曦臣摀着嘴的手都有些抖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因为江澄的按摩起反应了。
「这里……疼……啊。」这里?这里是哪里?什麽叫这里……
张大了眼睛,江澄的目光移到被帘帐遮住的地方,该不会……
「……江澄……」男人直视的目光令人更加的羞赧,也带起身体更深处的渴望,蓝曦臣双眸半敛,抬起了另一条湿漉漉的腿,滴着水珠的脚趾点在江澄屈起的膝盖上,迅速濡湿了一块地方。
「我疼……帮我。」你起的头,点的火,你让我无力的只能任你折腾,眷恋着你的疼爱,贪求你的温暖。
「好。」低哑的声音带着笑意,带着慾望。江澄一手抚着光滑的小腿,一手伸向前缓缓拉开了被拿来遮羞的帘帐,此时烛芯已燃烧到底,发出了叭叽一声,随即内室一片昏暗,不多时,榻上传来了碰撞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明显的呻吟喘息,春情暖暖。
那副景象闪过眼角,江澄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的望着另一个方向。
朴实还有些简陃的小屋,屋前的长椅凳上,坐着一个老妇人,她的面前,是一个和她一样的老人家。
老妇人的双脚放在一个水桶里,而那老人家则是坐在一块砖石上,伸着双手给老妇人洗脚。
老妇人开口跟老人家说了话,老人家只是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衣服,然後拍了拍老妇人的手,笑着跟她说了一下,接着又低头开始给老妇人洗脚。
老妇人没说话了,只是垂首看着眼前的老人家,满是皱纹的脸上漾着笑,那是很美的一个笑容,就像那人对着他笑时一样,很美,很温柔。
白头相并,百年到老。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他。那一瞬间,他只想见他。
蓝曦臣。
木桶小剧场-
「太厚了,又不是做棺材。」
「太薄了,又不是做书简。」
「底部画着火符……反过来,你直接贴桶底,进水後就没用了。」
「火太小,重写。」
「火那麽旺,你想烧木桶还是我兄长?」
「江宗主,你知道什麽叫适中吗?」
「……」老子早晚一定要砍了你!蓝忘机!
静室小剧场-
翻云覆雨完,很满意的收下爱人补偿之法的蓝忘机,抱着昏昏欲睡,几乎是只剩下半口气的魏无羡来到了浴间。
两人一同泡进浴桶时,蓝忘机一手抱着魏无羡,一手掬着水给人净身时,突然地,他停下了动作,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身下的浴桶。
「嗯……怎麽了?」清洗的动作停了下来,靠在蓝忘机肩头上的魏无羡有气无力的问道。
「没什麽,只是觉得……我好像挺聪明的。」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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