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想法总那麽突然地出现了。
例如，秦瑾觉得，若将她十六年的生命写成故事，章节定会非常分明，文字会比地理课本上弯弯曲曲的经纬，将时间与季节切得更为精确。她是喜欢这样的秩序，但现在却——
「分数改完还给同学喔。」
经麦克风放大的叮嘱蓦然砸进脑袋，秦瑾暂停胡思乱想，提起红笔，仔仔细细把扣分算了个清楚，甚至加分也算了遍，才在名字旁落下工整的数字。
分数那面向下，她回传：「给萧栩晏。」
与此同时，另边邻桌亦传来考卷。他小小声唤了她的名字，秦瑾接过，应了声谢谢，检视自己错的那一题选择。
不晓得考卷是传到了没，但那头倒先响起拍桌的声音。
他前座的女同学怒道：「栩晏你不要再睡了啦！快起来改考卷！」
……她隐约听见他低声咕哝好好好别打了桌子要散了。班上泛起低低的笑声，搅散了秋天的空气。
台上老师无奈笑道：「那我们等栩晏改完再——」
後半句硬生生被正午十二点整的钟响给截断。
老师愣了下，乾脆宣布排尾收完考卷，便自行下课。她不是坐最後一排，但身为学艺股长，秦瑾拿起教师日志，快走向讲台。
高二开学刚过两周，因选组的关系，先前班级几乎彻底打散，所以班上仍不甚熟稔，收考卷还会礼貌地互道谢谢。
而这位新的班导特别热情、特别想和班级里的学生友好。
她勾完名字的最後笔划前，特意停顿，闲聊似问道：「秦瑾啊，想好读哪个科系了吗？」
秦瑾没料到她这个突然的提问，想了想，才应：「没有。」
「咦，真的吗？那有没有对哪个学群感兴趣？」班导的眼神充满爱与关怀与热情，彷佛她才是那个本该心怀壮志的十六岁少女，「你的成绩很好，我相信要考哪个学校都不是问题，只要立定目标、努力向前，一定可以达成！」
「嗯，谢谢老师，有几个觉得挺有意思的，但目前还在考虑……」秦瑾礼貌性地笑笑，觉得若再闲聊下去便无法脱身了。她拿起教室日志，随视线转移，顺其自然地开口：「对了，老师，你是不是还没签点名表？」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邻桌、亦是担任副班长的杨婷薇，蹦蹦跳跳到讲桌前，双马尾晃得像只活力十足的小兔子。
她双手合起，歉意恳切：「老师，我点名单忘在司令台了！我现在下去拿等会再去找你补签不好意思！」
「都这个月第三次啦……」
秦瑾趁杨婷薇和班导聊天的空档，默默离开，装忙碌地在教室日志写写涂涂，差点一个顺手，也把下礼拜双周的日期填上单周本子了。
几分钟後，秦瑾慢慢抬眼，直到确认班导已经离开，绷紧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放下了笔。
「秦瑾，帮我拿饭——」方才和班导相谈甚欢的杨婷薇甫冲出门口一步，便又倒退回教室，扭头补充了句：「我今天点鸡腿饭啊！鸡腿饭啊要是拿成什麽排骨我们就友尽——」
秦瑾甚至连点头都来不及，杨婷薇就在正午的阳光下跑得连残影都见不着了。
一如既往，很有活力。
便当正好被值日生抬上来，秦瑾安安静静地拿了两个饭盒，往座位走回。
「秦瑾。」萧栩晏懒洋洋的声音穿越一片细碎谈话，直达耳里。